前几天她在招聘网站，看到了附近的私立高中招老师。
待遇不错，离家也近，一个月三千五，还有五险一金。
周一早上，沈千鹤穿了件职业套裙，她对着镜中寡淡的脸看了片刻，最终只淡淡抹了点口红提气色。
年级主任林主任接待了她，态度客气却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
面试过程果然如方筝所说，近乎走个过场。
问了几个常规的教学问题，看了她的毕业证书和专八证书复印件，便让她试讲一段高一英语课文。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三位面试官。沈千鹤站在讲台上，指尖微微发凉。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清晰的英文标题。
她的发音漂亮得惊人，标准牛津腔调，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只是目光偶尔掠过窗外灰扑扑的教学楼，会有片刻的恍惚。
面试结束，林主任脸上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沈老师的专业素养非常出色，我们这边基本没有问题。只是按流程还需要校长最终签个字，他今天外出开会了。最迟明天，我们会电话通知最终结果。”
“谢谢。”沈千鹤微微鞠躬，礼节周到，无可挑剔。
走出校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千鹤！”
一道男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顺着声音看去，看见有个人正朝自己跑来。
“还真是你啊，”徐阳惊讶，“刚才主任让我看你资料，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熟悉，跑出来一看，原来真是你！”
她疑惑，脚步不由得向后半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你是…”
“徐阳啊，”他说着，“我二班的，你忘了？”
二班？
她还真没印象。
“咱俩当时还一块儿参加过英语竞赛，虽然当时我在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沈千鹤没印象，只能敷衍着，“是你啊。”
徐阳笑着，“我就在这儿工作，以后多多指教啊。”
沈千鹤表现的很疏离，“我还没面试通过。”
“你那么优秀，学校肯定会把你招进来的。”
沈千鹤一时不太知道该说什么。
徐阳又说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去吧。”
“不用，”沈千鹤说着，“我现在还不回家，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也没啥事儿，你刚回到这儿，对这里还熟悉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转转？”
“真不用，谢谢。”
徐阳看出了她的拘谨，“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老同学见面挺高兴的。”他摸了摸后脑勺，笑容爽朗，“那你忙，反正以后就是同事了，有机会再聊。”
沈千鹤颔首告别，转身时轻轻松了口气。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暮色渐沉，才拐进一家干净的小面馆。
胃空空的很不舒服，她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
面刚上来，她就听见门口风铃轻响。
下意识抬眼，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蒋舟推门进来，身边跟着杜大白。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T恤，身形挺拔，胳膊上的纹身很显眼。
蒋舟目光随意一扫，掠过她，掠过她对面的空位，以及那碗清汤寡水的素面，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不足半秒，便淡漠地移开，仿佛从不认识。
他和杜大白在离她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背对着她。
杜大白的大嗓门隐隐传来，“哥，我说吃烧烤你不干，非来这…”
蒋舟低声回了句什么，杜大白的声音便压低了。
沈千鹤低下头，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点单的声音，听到蒋舟低沉简短的回应。
她机械地挑着碗里的面条，却一口也咽不下去。
“沈千鹤？”徐阳的声音竟再次意外地响起，他提着两份打包盒，一脸惊喜，“这么巧？你也在这吃面？”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小店里足够清晰。
沈千鹤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从身后扫来，如芒在背。
徐阳十分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早知道你也一个人，刚才就该一起吃饭的。”
身后那张桌子，杜大白好奇地伸脖子望了一眼，被蒋舟用筷子敲了下手背，“吃你的。”
“这家面馆味道不错，你也喜欢吃面啊？”
“不是，”沈千鹤淡声说着，也好像是在解释什么，“胃不舒服，吃点面食缓解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面馆里显得格外清晰。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是筷子轻轻搁在碗上的细微声响。
徐阳并未察觉异样，热情地打开自己带来的餐盒，“那更得吃点好的，他们家的小菜也不错，你尝尝？”
沈千鹤婉拒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身后椅子腿刮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蒋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柜台结账。杜大白匆忙扒拉完最后一口面，赶紧跟上。
“哥，等等我！”
风铃急促地响起，又缓缓归于平静。
沈千鹤盯着碗里已经有些发胀的面条，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刚才那两位...你认识？”徐阳后知后觉地问道，目光好奇地投向门外早已消失的背影。
“不认识。”沈千鹤回答得太快，太干脆，反而显得刻意。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汤，胃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徐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她脸色确实不好，终于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面馆外，夜色渐浓。
蒋舟站在街角昏暗处，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杜大白跟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面馆橱窗里那个低头坐着的纤细身影，和对面对她殷切笑着的男人。
“哥，那男的是谁啊？跟她好像挺熟...”
蒋舟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视线。
“关我什么事。”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转身走入夜色。
“走了。”
杜大白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内，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面馆内，沈千鹤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不等徐阳开口，沈千鹤直接出了面馆。
她独自走入夜色，胃部的隐痛持续着，疼得她难受，额头渗着冷汗，她想走，却发现走不动。
她从包里拿起手机，摁下一个前不久刚保存下来的电话。
对方再响过三遍之后才接听，语调有些不耐烦，“喂？”
“…我胃疼，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或许是怕他不同意，沈千鹤带着哭腔又加了一句，“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