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身体互换后，没有什么误会解除，没有什么伉俪情深，有的，只是他被迫怀上我的孩子。
1我以皇帝身份批阅奏折时，太监慌张来报：“皇后难产了。”听到这，我有些恍惚，
还记得前世，他赐死我和孩子时，“孽种也配活？”而如今，我捻着佛珠，
声音平静无波：“保小。”在剖腹取子那刻，
我感受到体内某种联系断裂——他的魂魄消散了。而我腕上佛珠突然迸裂，散落满地。
原来他藏了一道同生共死咒。2朱砂笔尖在奏折上悬停片刻，落下一个凌厉的“准”字。
墨迹未干，我已将批好的折子推到一旁，指尖无意识捻过腕间冰凉的檀木佛珠。
这具属于萧衍的身体，我用得日渐得心应手。宽大的龙袍袖口下，
是曾经属于沈清禾的、如今却布满薄茧的指腹。初初互换时，我连握稳这御笔都艰难，
写出的字迹软绵，险些被前朝那些老狐狸看穿。那时，我只能屏退左右，模仿着萧衍的笔迹，
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勾勒他批阅时的倨傲与果决。更深露重，我却片刻不敢歇，
就着他从那个所谓“未来”带来的、封面古怪坚硬的书籍，
囫囵吞下那些迥异于当下的治国方略与格物知识。灯花爆了一次又一次，
映着这具身体深邃的眼窝投下的阴影，也照着我那颗不甘屈居人下、日益冷硬的心。
我必须学，必须会。只有真正取代他，我，沈清禾，才能活下去，才能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连本带利地拿回来.........包括这后位。3如今，坤宁宫凤座上空悬，
而住在那具我曾用了二十年的身体里的，是萧衍。多可笑，那个曾视我如蝼蚁，
一道圣旨便将我家族倾覆，将我打入冷宫的皇帝，如今，却被困在女子之身里，
替我承受着孕育之苦。想到此，我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被迅速压平。
殿内烛火通明，映着御案光滑如镜，上面清晰的倒映出这张属于男人的、棱角分明的脸。
这张脸，我轻轻的抚摸着，如今是我的面具，也是我的武器。“皇上，
”贴身内侍高德全悄步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坤宁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我捻着佛珠的动作未停，
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分。“细说。”“胎位不正，
血流不止........稳婆们用尽了法子，
说是......说是...........”他伏低了身子，不敢再说下去。殿内死寂，
只有更漏滴答，一声声，敲在人心上。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厚重甜腻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我端起手边的茶盏，釉色温润，是汝窑的天青。茶汤已凉，入口苦涩，顺着喉管滑下，
冰镇着胸腔里某种翻腾不休的灼热。4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不过角色颠倒。
那时的我还困在沈清禾的躯壳里，腹中绞痛如绞，血水染红了床褥。宫人跪了一地，
瑟瑟发抖。他，萧衍，那时还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就那么站在宫门外，即使隔着屏风，
声音中的冷意也丝毫不减，冷得........像是腊月寒冰。“皇后的情况如何？
”他问的是我，目光却落在虚空。御医颤声回禀：“皇上，娘娘凤体孱弱，
龙胎........龙胎怕是难以保全，
若强行............”他的话被萧衍打断。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那声从鼻腔里哼出的冷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穿过屏风，
钉在我濒死的神魂上：“既是孽种，也配活？”一字一句，裹挟着冰碴，
将我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也彻底碾碎。那时痛楚已模糊，唯有那股恨意，尖锐淬毒，
深深扎进骨髓里，随着每一次呼吸，腐蚀着五脏六腑。5“皇上？皇上？
”高德全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我从那片血色的回忆里拽出，
“稳婆在等着皇上示下.........保大，还是.........保小？
”我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紫檀木案接触，发出清脆一响。我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移开，
落向窗外坤宁宫的方向。夜色浓稠，那边灯火通明，人影惶惶，
与这里的冷清死寂形成诡异对照。腕间佛珠被捻得温热，
指尖感受着每一颗珠子上细微的纹理。半晌，我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像结了冰的湖面：“保小。”6高德全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
几乎叩在地上：“.........是，奴才，遵旨。”他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仓惶的脚步声响在空荡的殿宇中。我重新拿起朱笔，
试图将注意力拉回那些关乎民生疾苦、边疆战事的文字上。然而，
我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平静，笔尖颤抖，墨迹在折子上晕开一团污浊。体内，
一股莫名的空茫感开始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缓缓抽离。是萧衍吗？他的魂灵，
正在那具承受着酷刑的身体里嘶吼、挣扎、消散？
坤宁宫方向的嘈杂似乎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继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骤然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几乎就在同时，腕上猛地一松！
啦............”那串伴随这具身体多年、被我借来扮演仁君姿态的檀木佛珠，
毫无征兆地迸裂开来！一百零八颗珠子，炸得到处都是，蹦跳着，
滚落在大殿光洁的金砖地上，发出凌乱而清脆的声响，滚向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7我怔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腕，那里只余一圈淡淡的痕印。心头莫名一空，
并非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是一种沉坠坠的虚脱。方才体内那诡异的抽离感，
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不对！我倏然起身，顾不得帝王的威仪，大步冲向殿外。
袍角带翻了方才搁在案上的茶盏，凉透的茶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奏折上未干的墨迹，
污浊一片，如同我此刻的心境。冲向坤宁宫的步辇上，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死寂不仅仅是生产的终结，更像是一种............联结的断裂。
8寝殿内血气冲天，浓重得化不开。宫人跪了一地，啜泣声低低压抑着。产床之上，
那具曾属于我的身体，面白如纸，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帐顶，再无生机。
腹部被粗暴地剖开，狼藉一片。一个襁褓被稳婆颤抖地捧着，
婴儿微弱的哭声在血腥中显得格外刺耳。我的目光却死死盯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的手。
她的右手，不，是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床沿，指尖沾着血，在身下的褥子上，
划拉出了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图案。那图案似字非字，似符非符，透着一股邪气。
御医院首颤巍巍地奉上一张染血的绢帛，
.....在皇后娘娘贴身小衣内找到的...............”绢帛质地柔软，
显然被珍藏已久，此刻却被鲜血浸透，边缘发暗。上面用同样暗褐色的、干涸的血，
画着一个与床单上一般无二的复杂图案，旁边还有数行细密的符文。我只看得懂其中一行字，
用的是这个时代的文字，笔触绝望而癫狂：“神魂相系，生死同命。一殒俱殒，黄泉共赴。
”黄泉共赴............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就埋下了这最后一招—— 同生共死咒。9他不是不甘困于女子之身，
不是不甘失去皇权，他是算准了我会报复，算准了我会在他“生产”时动手。
所以他用自己的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