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凌晨一点的写字楼，最后几盏灯也接连暗了下去。只剩下林凡工位那块屏幕，
还在固执地散发着惨白的光。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身体向后一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感觉整个后背的肌肉都僵硬得像块铁板。脑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床。
他无比渴望那张能让他彻底陷进去的柔软床铺。走出公司大门，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公寓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两侧高楼的沉默包围下，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走进公寓大堂，
指尖按下冰凉的电梯按钮，林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电梯来得很快，“叮”的一声轻响，
门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倾泻而出，映亮了他疲惫的面容。他挪进轿厢，
习惯性地靠在了角落。金属内壁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窘态——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几乎要黏在一起。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轿厢里的广告牌，最后，停留在了一张泛黄的纸上。
那是张《乘梯须知》。纸边卷曲，上面的字迹有些扭曲，像是被水浸过又阴干了。
大部分内容都已模糊，唯独一行用黑色记号笔加粗的字，
异常扎眼：“十、请勿成为第十三人。”林凡脑子木木的，看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只当是哪个无聊人士的恶作剧。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涌了上来。
电梯在三楼停下。门开，一个拎着公文包、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跌撞进来，
正对着手机激动地嚷嚷：“…怪我吗？是他们不讲道理！”男人暴躁地捶了下十八楼的按钮，
继续他的电话咆哮。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林凡皱了皱眉，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电梯门合上，继续上行。五楼，进来一个戴着卫衣帽子的男生，全程低着头，
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发蓝，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他看也没看，就挤到了另一边。八楼，
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了进来。女孩亲昵地靠着男孩的肩膀，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
空气中飘散着甜腻的香水味。他们按了二十三楼。轿厢里的空间渐渐被填满。
林凡的目光扫过，心里无意识地数着：一，二，三，四…加上自己，五个。十一楼，
又上来两个。十五楼，一个提着菜篮子的阿姨，篮子里散发出的鱼腥味暂时压过了酒气。
十六楼，又是一对情侣。二十楼，一个西装革履不停看表的男人。二十二楼，
一个抱着文件袋的女人。小小的金属盒子变得拥挤不堪。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林凡感觉自己像被塞进罐头的沙丁鱼，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他默默数了一遍，
加上自己，十二个。正好。电梯门缓缓开始关闭。就在门缝只剩下一条手臂粗细的缝隙时，
一只异常苍白的小手猛地伸了进来，扒住了门边。电梯门感应到障碍，迟钝地重新打开。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地挤了进来。她约莫七八岁年纪，脸上毫无血色，
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静静地站在门口，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林凡的心脏，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
又在心里默数了一遍。一、二、三……十二。加上这个小女孩。十三。“啪。
”头顶的照明灯毫无预兆地彻底熄灭。电梯内陷入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连手机屏幕的光也瞬间湮灭。所有的声音、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维持了一秒，或许两秒。紧接着，一盏红色的应急灯突兀地亮起，幽暗的光芒笼罩下来，
给每个人的脸上都涂了一层诡异而不祥的红色。楼层显示屏上，数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红色的、正在缓缓旋转的循环符号。“搞什么鬼！
”那个醉醺醺的暴躁大叔第一个吼了起来，“破电梯！老子要投诉！”他冲到门口，
发疯似的拍打着开门键，按钮毫无反应。他更加暴怒，竟直接用手指抠进门缝，
手臂青筋暴起，凭借一股蛮力，硬生生将厚重的金属门扒开了一道缝隙！“妈的，
我就不信……”咒骂声戛然而止。门缝之外，并非熟悉的楼道，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
就在那片漆黑中，无数条黑色的、由扭动肌肉和筋腱构成的手臂，如同潮水般涌出，
黏腻地缠住了大叔的手、脖子、身体！“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惨叫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的身体被那些手臂疯狂地向外拖拽，
整个人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碎裂声。
惨叫在他被完全拖入黑暗的瞬间，戛然而止。“砰！”电梯门重重地关拢，严丝合缝。
剩下的人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太超现实，
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只有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从门缝边缘顽固地渗了进来。
轿厢内，只有应急灯在不停闪烁，映着那个血色的循环符号。
林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住了。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下唇，才压住呕吐的欲望。就在这时，
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扯动了一下。他僵硬地低下头。那个红衣小女孩，
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边。她抬起头，长发滑向两侧，
露出一双漆黑得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用一种近乎没有波动的、冰冷的声音，轻轻说道：“哥哥，现在……我们中间，
多了一个哦。”第二章恐慌如同瘟疫，在小女孩话音落下的瞬间，炸开了。“多了一个？
什么意思？！”“鬼！有鬼啊！”尖叫声、哭喊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之前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卫衣男生彻底崩溃，他将手机狠狠掼在地上，屏幕应声碎裂。
他像头失控的野兽，扑到控制面板前，用拳头胡乱地砸着每一个楼层按键。“放我出去！
我要回家！放我出去！”他的手指在那些数字键上疯狂地戳按，从1到顶楼，来回往复。
但那些按键如同死物，只发出空洞的“啪嗒”声，没有任何一个亮起。电梯依旧停滞着，
只有那个血红色的循环符号，像一只漠然的眼睛，在幽暗中缓缓转动。
“没用的…都没用了…”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孩蜷缩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的男朋友虽然还站着，但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忽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电梯开始下降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所有的哭喊瞬间噎住。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轿厢里只剩下粗重紊乱的喘息声。电梯下降得很慢，金属厢体摩擦着轨道，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下下，刮擦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没有人知道它将去往何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电梯终于停了下来。“叮。”门，缓缓开启。
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寒气，瞬间涌了进来。
这冷气仿佛有生命般，穿透衣物，直刺骨髓。门外，并非任何一层楼道，
而是一条延伸向昏暗深处的长廊。长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覆盖着白布的担架床，
床上隆起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人形。惨白的灯光从走廊尽头渗透过来，
将那些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这里是停尸间。电梯的楼层显示屏上，数字再次变化，
一个血红色的数字触目惊心：-18“我要回家…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那个卫衣学生眼神涣散，脸上是极致的恐惧。他看了一眼门外那排列到视线尽头的停尸床，
又回头望了望电梯里被红光笼罩的众人，仿佛电梯内部比外面的死亡长廊更加可怕。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别出去！”林凡下意识地喊道，
但为时已晚。就在学生冲出去的瞬间，电梯门开始关闭。透过越来越窄的门缝，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走廊两侧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它们掀开白布，
露出一张张青白浮肿、毫无生气的脸。它们齐刷刷地扭过头，
空洞的眼窝聚焦在那个闯入的学生身上。它们身上穿着的，竟是这栋公寓里常见的各式衣物。
门缝彻底合拢的前一瞬，林凡看见无数双惨白浮肿的手从白布下伸出，抓住了那个学生，
将他瞬间淹没。学生最后的尖叫和骨头折断的脆响，被厚重的金属门无情地隔绝。电梯里，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原本拥挤的空间，此刻只剩下九个人。空气似乎宽敞了些，
但这份宽敞，只带来了更深的寒意。林凡强迫自己冷静，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胃袋。他必须思考。
第十三人…多了一个…献祭…他拼命回忆那张泛黄的《乘梯须知》。
除了“请勿成为第十三人”，还有什么？
那些模糊的字迹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艰难地拼凑：“规则一：当电梯内人数超过十二人，
怪谈启动。”“规则二：献祭一人，可获得一次喘息机会。
”“规则三：找到并指认出‘多出来的人’，或在循环中活下去。
”“规则四……”后面的规则，像是被橡皮擦抹去，怎么也记不清了。林凡感到一阵眩晕。
那个学生，就是规则二里的“献祭”，用他的命，换来了此刻暂时的安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幸存者。那对情侣，女孩还在啜泣，男孩紧紧搂着她，
但他的表情异常僵硬，眼神发直，死死攥着女孩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始终沉默地站在最角落，帽檐压得极低，
在红光下整张脸都隐藏在深沉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不停用小镜子照自己脸的女人，
她的手抖得厉害，镜子几乎要从掌心滑落。到底谁，才是那个多出来的？就在这时，
电梯的顶部，传来一阵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沙……沙沙……”声音很轻，
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清晰得可怕。它带着某种不紧不慢的韵律，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上面耐心地爬行。所有人猛地抬起头，惊恐万状地望向头顶那片黑暗。
“那…那个…”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哭泣的女生。她没有看天花板，
而是死死盯着电梯门旁边，那块光亮的广告牌玻璃。在红色应急灯的映照下，
玻璃如同一面暗红的镜子，模糊地倒映出轿厢内所有人的轮廓。她抬起不停发抖的手，
指着玻璃中的倒影，嘴唇失去所有血色，对林凡颤声说道：“那个…那个多出来的，
好像…没有影子。”第三章没有影子。这四个字像冰锥，猝然刺入死寂，冻结了空气。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钉在那块被红光浸染的广告牌玻璃上。玻璃表面不平，倒影扭曲如鬼魅，
但仍能看清——在幽红的光源下，大部分人脚下都拖着一团深浓的阴影。
林凡的心脏猛地收缩，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脚下，那团熟悉的黑影让他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他还“存在”。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在玻璃的倒影上急速移动，逐一扫过幸存者。
哭泣的女孩和她的男友，有影子。提菜篮的阿姨，有。西装男，有。抱文件的女人，也有。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目光锁定了剩下的四个。那个始终站在他身侧的红衣小女孩，
脚下空空荡荡。红光里，她像个被拙劣剪贴上去的纸人，轻飘飘的，没有根。
那个从头到尾肢体僵硬、死死攥着女友手的男人，他的倒影下同样一片虚无。
还有角落那个帽檐压得极低的沉默男人，以及那个不停用小手镜照着自己的女人。他们四个，
在暗红的镜面里，都没有留下任何阴影。秘密被揭穿了。
电梯里那点可怜的信任瞬间土崩瓦解。活下来的人们惊恐地向后退缩，
挤在远离那四个“无影者”的另一侧，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无法掩饰的恐惧。“是你！是你！
”照镜子的女人突然尖声指控，发抖的手指指向那个肢体僵硬的男友，
“他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一定是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被指认的男人终于开口，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他急于辩解，可脸上的肌肉如同石膏，
连一个像样的焦急表情都挤不出来。他的女友哭着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不是他！
你们别胡说！他只是…只是吓坏了！”“吓坏了？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人！
”西装男也被恐惧攫住，失去了理智，“把他扔出去！献祭他，我们就能活了！”“对！
扔他出去！”人群开始骚动，带着一种被恐惧催生出的暴戾，缓缓逼近。“我不是！
”僵硬男友情绪激动起来，他急于证明自己和女友是独立的个体，
猛地甩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你们看！我们分明是两个人……”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声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脆生生地响起。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
僵硬男友的头颅，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方式，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顿挫感，
一格一格地向后旋转。他的身体还面朝众人，脸却已彻底转向后背。整整一百八十度。
他那张僵硬的脸上，双眼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着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惊骇。紧接着，
他的身躯边缘开始模糊、剥蚀，化作缕缕浓稠的黑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啊——！！！
”他的女友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眼睁睁看着爱人化为乌有，身体一软，
彻底瘫倒在地。黑烟散尽，仿佛那个男人从未存在过。电梯里死寂重临，
只剩下女孩绝望的抽泣和天花板上持续不断的“沙沙”抓挠声。猜对了一个。但，
还有三个……幸存者们紧绷的神经还未及稍缓，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默的戴帽男人，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那顶一直遮掩面容的鸭舌帽。帽子下方，没有头发，没有头皮。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由无数颗大小不一、正在自主转动的眼球堆积而成的肉瘤。
那些眼球滴溜溜地转着，密密麻麻的瞳孔，齐刷刷地聚焦在电梯内每一个活人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细密尖锐的利齿，形成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猜错一个。
”那声音带着多重混响，仿佛来自不同维度，在狭小空间内回荡。“游戏，继续。
”第四章“游戏，继续。”那戏谑而重叠的声音，像无数只冰冷的虫子在皮肤上爬行。
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呼吸。名为恐惧的黏液灌满了轿厢。
那个被称为“眼球君”的存在就站在那里，头顶的肉瘤微微蠕动，
每一颗转动的眼珠都散发着非人的审视光芒，让人产生一种被剥光、被透析的恐怖错觉。
林凡感到自己的脊椎窜上一股寒意。眼球君似乎极为享受这种弥漫的绝望。他并不急于杀戮，
反而像猫捉老鼠般，玩味地欣赏着猎物们的战栗。“多出来的，可不止一个哦。
”他的声音里浸透着愉悦，“你们之中，还藏着我的‘同伴’。
”幸存者之间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团结，瞬间瓦解。猜疑的目光在彼此间扫射，
人们下意识地再次拉开距离。眼球君咧开嘴，利齿寒光闪烁。“找出所有的‘我们’，
你们就能活。或者……被我们找到，然后，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他抬起一根手指，
指向楼层显示屏上那个血红的循环符号。“生路，藏在这个‘循环’里。当然，
还有‘镜像’。”循环？镜像？林凡的脑子在高压下疯狂运转。
循环是指这永无止境的电梯牢笼？镜像是指那块玻璃，还是……源自眼球君的压迫感太强了。
那无数道视线如同实质，令人无所遁形。那个一直握着小镜子的女人已到了崩溃边缘。
她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之叶，镜子几乎握不住。
复低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的目光在自己镜中的倒影和眼球君之间疯狂切换，
脸色越来越惨白。突然，她像是窥见了某种极致的恐怖，瞳孔骤然放大。
“为什么……”她颤巍巍地举起那面小圆镜，朝向其他人，
“为什么我的镜子里……照不出你们？”众人下意识地望去。那小小的镜面上，
果然只映出她自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血红色的电梯背景。
“为什么只有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最后一丝理智崩断。
她猛地扑向电梯内壁那面完整的镜面广告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拔掉盖子，
用尽全身力气，在光洁的镜面上疯狂涂画。动作癫狂，
红色的膏体在镜面上留下粗重、油腻的痕迹。她先写下一个巨大、歪扭的：1紧接着，
在旁边，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写下了一个汉字：顶在她笔画落定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