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愿参加了感官剥夺实验,只要在绝对黑暗无声的房间里待满7天就能拿到五百万。
前三天很顺利,直到第四天深夜,我听见墙壁里传来细微的刮擦声。“那是通风管道,
”对讲机里的研究人员说,“别担心,房间是完全封闭的。”但刮擦声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我的耳边。我伸手摸索,触到了冰冷柔软的——人类的手指。
它正在对我打手语:“你看得见我们了,对不对?”---1黑暗。
不是闭上眼睛那种带着微弱光感,或是适应后能勉强分辨轮廓的昏暗。是绝对的,彻底的,
碾碎一切视觉可能性的黑。浓稠得像液态的墨,没有任何光子能在这片空间里激起一丝涟漪。
沈薇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十三小时四十二分钟。不,不是待,是“坚持”。
为了那笔足以改变一切的奖金——五百万。足够付清母亲天价的手术费,
足够让她和那个烂泥潭一样的原生家庭彻底切割,
足够她开启一个崭新、干净、呼吸间没有消毒水和债务霉味的人生。感官剥夺实验。
“深渊计划”。名字听着唬人,实则简单到残酷——在这个位于地下深处,
经过特殊处理的房间里,独自生活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没有光,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墙壁、天花板、地板都覆盖着高效吸音吸光材料,
连空气流动都被控制在几乎无法感知的程度。她穿着特制的柔软连体服,
皮肤接触不到任何明确的质感。每日的食物和水会通过一个设计精巧的气动传送口定时送入,
同样无声无光。唯一的对外联络工具,是手边一个冰冷的金属按钮,
连接着外部观测室的对讲系统。非必要,不按压。
规则手册上用加粗字体强调:任何非紧急情况下的呼叫,都可能被视为实验耐受度不足,
影响最终评价。前三天,沈薇过得比预想中“轻松”。她用了大量时间睡眠,
在脑海中构建记忆宫殿,复习那些早已滚瓜烂熟的外语单词,
甚至凭空“描绘”未来新家的每一个细节。她刻意回避去想母亲苍白的脸,
回避去想催债短信刺目的红色标记。她将思绪放空,像一株不需要光合作用的深海植物,
漂浮在虚无之中。时间感变得模糊,
只能依靠送餐的间隔和体内生物钟的微弱提醒来大致判断。
这是第四次的“晚餐”时间后——如果那种寡淡无味的营养糊和清水能被称为晚餐的话。
她刚进行完一轮冥想,身体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万籁俱寂,
连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成了这空间里最喧嚣的存在。
就在这时——嘶…嚓…极其细微,像是指甲,或者更小、更硬的东西,
刮过某种粗糙的固体表面。沈薇瞬间绷紧了身体。幻觉?
长时间的感官剥夺确实容易诱发各种生理和心理错觉。她屏住呼吸,调动全部听力去捕捉。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也许真是听错了。她慢慢放松下来,试图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嘶嚓…嘶…又来了!比刚才清晰了一点,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来源…是右边的墙壁?
不,更像是…墙壁内部?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上来。规则手册和实验开始前,
那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王研究员反复强调过:“房间是绝对隔离的,
六面都由超过一米厚的特殊材料构成,内含屏蔽层,阻绝一切信号和生物侵入。
你听到的任何声音,理论上都只可能来自你的内部。”内部?我的脑子里会生出这种声音?
她猛地伸手,摸到了那个冰冷的对讲按钮。指尖悬在上面,微微颤抖。非紧急,不呼叫。
可这声音…算紧急吗?嘶嚓…喀…声音持续着,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
像是什么东西在…挖掘?或者在…摸索?恐惧压倒了规则。沈薇用力按下了按钮。
“嗞…”轻微的电流声后,对讲机里传来研究员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一丝例行公事般疲惫的声音,是王研究员。“034号,请讲。
”他甚至没叫她的名字,只用编号。“有…有声音。”沈薇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
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突兀,“墙壁里,有刮擦的声音。”对面沉默了两秒,
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034号,请保持冷静。你所在区域的监控数据一切正常。
那很可能是长时间感官剥夺后,听觉系统敏感度提升,捕捉到的自身生理信号放大,
或者是建筑内部通风管道的正常热胀冷缩声响。请尝试深呼吸,调整情绪。
房间是完全封闭的,绝对安全。”通风管道?沈薇记得手册里提到过,
空气循环系统确实依赖隐藏的管道,但强调过管道结构复杂且孔径极小,
绝无可能让任何生物通过。王研究员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语气里的那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也让她躁动的神经稍微安定了一些。“好…好的。
”她松开按钮,对讲中断。她依言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将注意力从墙壁上移开。
那刮擦声似乎真的减弱了,或者…只是她心理作用下的错觉?她重新躺下,
试图找回之前的放松状态。但那份绝对的“空”已经被打破了。黑暗中仿佛潜入了什么东西,
无形,但能感知。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薇的意识开始昏沉,
即将被睡意捕获时——刮哒。一个清晰的,坚硬的碰撞声。近在咫尺。她瞬间惊醒,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声音没了。但那短暂的清晰声响,像是一把冰锥,
刺穿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耳朵竖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的死寂。然后,
嘶嚓…嘶嚓…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局限于墙壁内部。它移动着,沿着墙壁…不,
是穿透了墙壁?进入了房间?它变得更近了。仿佛就在…床脚?不,更近…在枕头边?
沈薇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那声音带来的微弱震动,
通过身下柔软的床垫传递到她的骨骼。冰冷粘稠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呼吸变得困难。
嘶…声音停了。就停在她的耳边。近得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扰动,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的气味,像是积满了灰尘的废弃阁楼,又混合着一丝金属的腥锈。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理智在尖叫着逃离,
但在这片绝对的黑暗和禁锢中,她能逃到哪里去?鬼使神差地,
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生出的病态求证欲,她颤抖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朝着耳边那个声音最后消失的位置,摸索过去。黑暗中,触觉被无限放大。
指尖首先接触到的,是空无一物的空气。然后,继续向前…碰到了!一种…冰冷的,
带着一丝诡异弹性的…柔软?不,不是墙壁,不是设备,
不是任何她已知的、应该出现在这个绝对隔离空间里的东西!那触感…修长的,略带弯曲的,
顶端是平滑的椭圆形…还有更细微的,指节处的凸起…她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重锤击中。这是…手指!人类的手指!在她意识到这是什么的同时,那根冰冷的手指,
动了一下。它不是退缩,也不是攻击。它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节奏,在她的掌心,开始移动。
先是轻轻点触,然后划过一道短短的横线,
接着是某种弯曲的勾勒…沈薇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她参加过公司的志愿者活动,
学习过基础的手语,为了和那些听障儿童交流。此刻,这根冰冷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划出的,
不是一个随机的图案。它是一个字。一个被反复重复,
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意味的字。一下,又一下,固执地刻画着。“看”。
它在问:“你看得见我们了,对不对?”2“啊——!”凄厉的尖叫撕裂了绝对的寂静,
甚至盖过了耳中血液奔涌的轰鸣。沈薇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
身体疯狂地向后蜷缩,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柔软的墙壁。她剧烈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
仿佛吸入了滚烫的铁砂。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那根手指的触感还清晰地烙印在掌心里——冰冷的,带着一种非生命的僵硬,
却又在执行着唯有生命体才能完成的沟通行为。它为什么问“看”?
在这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地狱里,“看”本身就是一个最恶毒的嘲讽!对讲按钮!找研究员!
她像溺水者扑向唯一的浮木,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摸索。黑暗剥夺了她的方向感,
平时触手可及的按钮此刻仿佛远在天边。指尖几次擦过平滑的墙面,带来一次次绝望的落空。
恐惧让她四肢发软,胃里翻江倒海。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熟悉的冰冷金属。
她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指甲在按下瞬间因为用力过猛而劈裂,但她感觉不到疼痛。
“嗞…034号?”王研究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这次,
沈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以及那平稳之下,一丝极力压抑的不耐。
“请说明情况。你的生理指标出现显著波动。”“手指!有手指!”沈薇的声音嘶哑变形,
语无伦次,“它碰我!在我手上…写字!它问我看不看得见!就在这里!房间里还有别人!
”她几乎是把这些话吼出来的,声音在吸音墙壁间碰撞,显得异常微弱而绝望。
对面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这次,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电流的白噪音,
嘶哑地嘲笑着她的崩溃。“034号,”王研究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此刻显得格外残忍,“重复一遍,房间是绝对封闭的。所有监控数据,
包括生命体征监测、热成像、动态感应,均未显示任何异常。你描述的现象,
符合深度感官剥夺后典型的触觉幻象和被害妄想症状。
这是实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正常心理应激反应。”“不是幻觉!”沈薇尖叫,
举起自己颤抖的手,尽管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它碰我了!很冰!它在写字!‘看’!
它写的是‘看’!”“那是你的大脑在试图填补感官空白,
构建出符合你认知逻辑的‘真实’。”王研究员的语气带着一种教科书式的冷静,
甚至隐隐有一丝…满意?仿佛她的崩溃正在验证某项预期。“建议你尝试深呼吸,
进行认知行为矫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意志力很强,沈薇,
坚持过这个阶段,奖金就在眼前。”奖金。五百万。母亲的手术。
这些词汇像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她混乱的脑海里闪过。她需要这笔钱。她必须坚持下去。
可是…那触感太真实了。那冰冷的,带着明确意图的触碰…“听着,
”王研究员的语气稍微放缓,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口吻,“我们理解你的感受。
很多志愿者在中期都会经历类似的挑战。相信数据,相信我们。你现在需要休息。
下一次送餐时间快到了,补充能量会有助于你稳定情绪。如果情况持续,
我们可以考虑在饮水中加入微量的镇静成分,帮助你度过难关。”他的话语像温暖的棉絮,
试图包裹住她冰冷的恐惧。但沈薇却感到一种更深沉的寒意。他的话太标准了,
太符合预案了,仿佛早就准备好应对她此刻的指控。“不…不用镇静剂…”她虚弱地抵抗,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好的,尊重你的选择。请尽量放松,034号。记住,
你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监控和保护之下,绝对安全。”对讲机“咔哒”一声轻响,断开了连接。
绝对安全?沈薇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
那根手指的冰冷触感仿佛已经渗入了她的骨头,在骨髓里蔓延。
送餐口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噗”声,是气压传送。但她没有动。胃部因为恐惧而痉挛,
毫无食欲。时间在死寂和高度紧张的戒备中缓慢流逝。她竖起耳朵,调动每一寸皮肤的感知,
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什么都没有。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呼吸,
以及因为极度紧张而产生的肌肉细微震颤,周围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空”。
难道…真的是幻觉?大脑在极致环境下编造的恐怖故事?这个念头刚一升起,
就被她自己掐灭了。不。那触感,那清晰的笔画,
那份明确的“询问”意图…绝不是简单的幻觉能解释的。她缓缓抬起那只被触碰过的手,
举到眼前——尽管什么也看不见。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划一划的轨迹。“看”。
它们… whatever they are… 为什么执着于“看”?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左脚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触感。不是手指的触碰。
而是…更轻微,更密集,像是一缕打湿了的、极其纤细的…头发丝?轻轻扫过她的皮肤。
沈薇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止了。那缕“发丝”般的触感,开始沿着她的脚踝,
缓慢地、缠绕着向上移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黏腻。它也在“说话”。不是手语。
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更古老的摩挲方式,在她的皮肤上,传递着某种信息。这一次,
连呼叫研究员的勇气都没有了。她知道那只会换来又一次“科学”的解释和“善意”的安抚。
她被困在这里了。不仅仅在这个物理意义上的黑暗房间。
更在一個由谎言、未知存在和某种可怕的实验目的共同编织的,更大的囚笼里。
那缠绕的触感,已经爬上了她的小腿。冰冷,执拗,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3小腿上的缠绕感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有皮肤上那挥之不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和黏腻幻觉,
以及深入骨髓的战栗。沈薇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尊正在风干的盐柱,连眼球都不敢转动。
大脑在恐惧的炙烤下反而变得异常清醒,或者说,是一种濒临崩溃的亢奋。
她开始疯狂地回溯进入实验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深渊计划”的招募广告精准地投送到了她正在浏览的医疗众筹网站旁边。极高的报酬,
严格保密协议,对参与者背景要求极低,
只强调“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对绝对孤独的耐受性”。面试官,也就是王研究员,
戴着无框眼镜,语气温和但眼神锐利,不断用各种心理测试题探查她的情绪稳定性和动机。
当她毫不犹豫地签下那份厚厚的、充斥着免责条款的协议时,
王研究员嘴角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满意,
而是…猎物入笼的确认。还有那个房间。进入前的最后检查,她脱下所有衣物,
换上特制连体服,走过一道又一道气密门。最后的舱门合拢前,
她无意中瞥见内侧门框的边缘,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非标准的符号,像是孩童的涂鸦,
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规律性。当时只以为是设备编号或磨损,
现在却如同噩梦的烙印般清晰起来。它们不是幻觉。王研究员在撒谎。
这个实验…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感官剥夺研究!那它们是什么?为什么选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