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夏夜总是裹挟着挥之不去的闷热，油烟在夜市街的霓虹里蒸腾成模糊的雾，陈默握着炒勺的手却稳得像生了根。铁板上的面条裹着金黄的蛋液翻涌，“滋滋”声混着周围摊主的吆喝、食客的谈笑声，成了他三十五年来最熟悉的背景音。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抬手用沾了油星的围裙擦了擦，目光掠过摊位前排队的人，落在不远处那个熟悉又刺眼的身影上时，动作顿了半秒。
刘梅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烫成了精致的大波浪，正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这边走。那男人陈默认得，是林浩宇，刘梅同学聚会上提过的“白月光”，听说开了家小公司，身家过亿。两人走得很近，林浩宇的手随意地搭在刘梅腰上，刘梅脸上挂着陈默许久没见过的笑，那种笑不是对着他和乐乐时的疲惫，而是带着炫耀和松弛的光彩。
“哟，陈大老板还忙着呢？”刘梅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带着刻意拔高的尖锐，“这炒面味儿，隔三条街都能闻见，难怪生意这么‘好’。”
排队的食客们纷纷侧目，陈默感觉脸上发烫，手里的炒勺却没停：“你怎么来了？乐乐呢？”
“乐乐跟林少去买冰淇淋了，”刘梅瞥了眼他沾满油污的袖口，嫌恶地皱了皱眉，“跟你说个事，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陈默手里的炒勺“哐当”一声撞在铁板上，溅起的油星烫到了手背，他却没知觉，“刘梅，你别闹。”
“谁跟你闹？”林浩宇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默，西装上的胸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陈默，识相点就签字。我给你五十万，算是补偿。另外，只要你离了，我给刘梅投五个亿做项目，让她们母子过好日子，这是你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
五十万，五个亿。这些数字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他卖炒面五年，起早贪黑一年也就能攒下七八万，五十万是他近十年的收入，而五个亿，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他看着刘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舍，可只看到了迫不及待的决绝。
“为了钱？”陈默的声音发颤。
“不然呢？”刘梅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陈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身油烟味，住的老破小，乐乐想报个高端夏令营你都犹豫半天。我跟着你，什么时候是个头？林少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你能吗？”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对着陈默指指点点，有人同情地叹气。陈默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在这闷热的空气里。他看着刘梅和林浩宇相携离去的背影，女人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老板，我的炒面还做不做了？”食客的催促声拉回了陈默的神思，他捡起炒勺，手却控制不住地抖，铁板上的面条糊了半边，他却像是没看见，机械地翻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