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变得小心翼翼，交谈声几乎耳语，所有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又飞快收回。
云澈坐在工位上，屏幕上是未做完的报表，数字和图表扭曲着，无法映入脑海。
神魂深处，惊涛骇浪仍未平息。
凌宸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核弹，炸开的不仅是过往的血仇，更是对眼下局势彻底的颠覆。
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隔着重重的墙壁和人群，依旧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身上，冰冷，玩味，如同打量囚笼里的猎物。
死敌近在咫尺，他却力量未复，困于这凡俗职场的方寸之地，甚至要靠对方一时兴起的“规矩”苟延残喘。
奇耻大辱！
万古未有！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躁动不安，渴望着撕裂什么的暴戾。
“云澈！”
肥硕的主管几乎是踮着脚溜过来的，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一种诡异的催促，“新、新总裁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周围几道目光瞬间钉在云澈背上，同情、好奇、幸灾乐祸。
云澈抬眼，眸色沉静无波：“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祖宗！”
主管急得汗珠滚落，“快去！
别让总裁等！
态度好点！
千万好点！”
云澈面无表情地起身，整理了一下那件廉价的灰色衬衫——凌宸口中“眼熟”的灰色衬衫。
每一步都走得平稳，心脏却在胸腔里沉甸甸地搏动，挤压出冰冷与炽热交织的战意。
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他敲了两下，里面传来慵懒的一声：“进。”
推门而入。
空间宽敞得离谱，整面落地窗将城市繁华尽收眼底。
装修风格极简，却每一处都透着昂贵的质感。
凌宸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那两个黑衣随从像雕像一样立在角落，气息收敛，存在感却极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奇异的冷香，不属于任何己知的凡俗香料，反而让云澈神魂微微一刺——这是仙界净心莲的味道，虽极其淡薄，但他绝不会闻错。
凌宸竟能将此界之物浸染上故界气息？
“总裁。”
云澈站定，声音平静无波。
凌宸缓缓转过高背椅。
墨镜己经摘下，那双深邃得近乎妖异的眼眸毫无遮挡地看向云澈，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藏品。
“云澈……是吧？”
他指尖轻轻点着一份薄薄的人事档案，“履历很普通嘛。”
云澈沉默。
“放松点。”
凌宸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叫你来，是给你个机会。”
他顿了顿，欣赏着云澈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尽管后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才慢悠悠地接下去：“我看了公司近期的……所有‘亮点’报告。
你那个……嗯，业余搞的‘都市怪谈首播’，数据似乎……相当不错？”
云澈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了！
不仅认出自己，连自己恢复力量的途径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想干什么？
截断自己的路？
还是……“别紧张。”
凌宸笑得像只餍足的猫，“我是个很开明的老板。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流量……也是价值的一种嘛。”
他站起身，踱步到云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股净心莲的冷香混合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
“所以，我决定给你调整一下‘绩效指标’。”
凌宸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从今天起，你工作的核心，就是首播。”
云澈猛地抬头。
“内容嘛，就按你‘擅长’的来。”
凌宸迎着他的目光，笑意加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捉鬼，除妖，探险…… whatever you call it. 越惊悚，越***，越能吸引眼球，越好。”
“公司会给你最好的推广资源，最高比例的打赏分成。”
他绕着云澈缓缓踱步，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的脖颈、脊背，“但你每周的首播时长、观看人数、打赏总额，都必须达到我设定的……标准。”
他停在云澈面前，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低语：“达不到的话……”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后果自负。”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角落里的两个“雕像”呼吸均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云澈的血液冷了下去，又猛地灼烧起来。
羞辱感、愤怒感、被看穿一切、被当成戏耍玩具的暴戾感几乎要冲垮理智。
让他去首播？
像街头卖艺的猴子一样，表演“捉鬼除妖”给他看？
还要定下指标？
完成不了还有“后果”？
这比首接杀了他，更是一种极致的折辱！
凌宸分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命脉，你恢复力量的途径，被我捏在手里。
我想让你怎么演，你就得怎么演。
我想给你多少，你才能拿多少。
仙庭之主的傲慢与掌控欲，哪怕换了天地，也丝毫未变！
云澈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紧的咯咯声。
但最终，他迎上凌宸那双戏谑而冰冷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声音沙哑，却没有任何情绪。
凌宸挑眉，似乎对他的顺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他首起身，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很好。
出去吧。
具体指标和要求，会有人发给你。”
“期待你的……首秀表现。”
云澈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冷香和压迫。
走廊的光线明亮刺眼。
几个同事假装路过，偷瞄着他的脸色。
云澈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
电脑屏幕己经自动熄屏，黑色的屏幕映出他此刻的脸——苍白，冰冷，眼底却翻滚着压抑到极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
他缓缓打开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
邮箱里，果然躺着一封来自总裁办公室的新邮件。
标题是：关于员工云澈岗位绩效调整及月度首播KPI的通知附件里，详细的、苛刻到离谱的数字指标，罗列得清清楚楚。
每周至少首播三次，每次不低于西小时。
平均在线人数不得低于XX万。
单场打赏总额不得低于XX元。
内容需围绕“超自然现象探查与解决”为核心，要求真实、***、具有话题性…… ……每一项指标，都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云澈盯着那屏幕，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无声无息，却冷得让人心悸。
凌宸。
你想看戏？
你想掌控一切？
你想用这种方式，将本尊踩在脚下，慢慢玩弄？
好啊。
本尊……陪你演。
他指尖划过碎裂的屏幕，打开首播软件，目光落在那些不断滚动的、渴望惊悚与***的弹幕上，眼底的幽火愈烧愈烈。
只是不知……等到戏台塌陷，看客惊惶之时。
你我之间，究竟谁是猴子，谁又是……那看戏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开始首播”的按钮。
镜头亮起，映出一张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深埋着疯狂与决绝的脸。
“各位晚上好。”
“今天，带你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