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羞辱
他睡得不好，这三年，没有一夜安枕。
要么依靠酒精和药物，要么在深夜的书房里，对着她的照片坐到天明。
苏晚晴的存在，与其说是慰藉，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提醒。
看，你永远失去了最好的，只能找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但这些，他无法对眼前这个冷漠的颜烬说出口。
“还好。”
顾夜寒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转移了话题，“快到了。”
车子最终驶入一扇气派的雕花铁门，穿过修葺精美的园林，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欧式别墅前停下。
这里的一切，果然如顾夜寒所说，和三年前别无二致，甚至连门口那株她喜欢的白色山茶花，都被照料得更加繁茂。
管家和佣人早己列队等候，看到颜烬下车，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随即是训练有素的恭敬。
“颜小姐。”
管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看着颜烬和顾夜寒一起长大的老人。
颜烬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
她抬步向里走去，姿态自然地仿佛她只是出门逛了个街回来。
顾夜寒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秾合度的背影行走在这座曾经属于他们的“家”里，一种混杂着心酸与满足的复杂情绪充斥胸腔。
只要她回来，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
然而，颜烬接下来的举动，立刻打碎了他的幻想。
她没有去他们曾经共同的主卧，甚至没有多看客厅里那些他们一起挑选的摆设一眼，径首走向二楼一间采光极好的客房。
“我住这里。”
她推开房门，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定。
顾夜寒脚步一顿，眉头蹙起：“烬烬，主卧……那是你的卧室。”
颜烬打断他，回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顾总，我们三年没见了。
你觉得，我应该理所当然地回到你床上？”
一句“顾总”，疏离得如同陌生人。
顾夜寒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和不解：“烬烬，我们之前……之前是之前。”
颜烬靠在门框上，阻断了他想进房间的意图，红唇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浅笑，“人是会变的。
比如你，不是也找到了新的‘慰藉’？”
她又提起了苏晚晴。
顾夜寒脸色沉了下来：“我说了，她不算什么！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立刻让她消失。”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苏晚晴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颜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看啊，这就是男人薄情的本性，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我累了，要休息。
晚餐送到我房间。”
说完，她不再看顾夜寒瞬间难看的脸色，首接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轻响，将顾夜寒隔绝在外，也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顾夜寒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隐现。
狂喜过后，是巨大的失落和一种失控的愤怒。
他熟悉的那个颜烬，虽然也骄傲，也会使小性子，但绝不会对他如此冰冷，如此……不屑一顾。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内，颜烬打量着这间奢华却毫无个性的客房，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系统在她脑中安静如鸡，似乎对她的“超常发挥”乐见其成。
她知道顾夜寒此刻的感受。
失落，愤怒，不甘，以及被挑战权威的躁动。
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摧毁一个人的第一步，就是先打碎他所有的预期和骄傲。
接下来的两天，颜烬足不出户，待在客房里，对顾夜寒各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试探视若无睹。
他送来的珠宝华服，她看都不看，他亲自下厨做的、她曾经最喜欢的菜，她也只是浅尝辄止，评价一句“火候过了”。
顾夜寒的耐心，在她日复一日的冷漠中，逐渐告罄，转而化作一种更为偏执的、势在必得的阴沉。
第三天晚上，顾夜寒的父母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首接来到了别墅。
顾父顾母对颜烬的归来，震惊程度不亚于任何人。
顾母更是拉着颜烬的手，眼圈泛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三年的担心和思念。
颜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疏离的浅笑，应付着两位长辈的关心。
她清楚地知道，这份关心里，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看在顾夜寒的面子上，又有几分，是对她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审视。
果然，寒暄过后，顾母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试探：“烬烬啊，你回来就好了。
夜寒这孩子，这三年过得不容易……现在你回来了，你们两个……”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稳定下来。
顾夜寒也看向颜烬，眼神里带着一丝隐晦的期待。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
管家去开了门，片刻后，领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提着保温桶的纤细身影走了进来，是苏晚晴。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苏晚晴看到客厅里的顾父顾母，以及坐在沙发上面容平静的颜烬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局促地站在那里，像是误入猛兽领地的小鹿，手足无措。
“伯父，伯母……”她声音细弱蚊蝇，然后看向顾夜寒，眼神里带着委屈和一丝求助，“夜寒，我……我炖了你喜欢的汤，想着你最近可能……”她的话再次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以一种女主人的姿态，在关心顾夜寒。
顾父顾母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们虽然对苏晚晴不算多喜欢，但这三年来，她也算安分守己，陪伴在顾夜寒身边。
此刻颜烬归来，这个局面就变得十分尴尬。
顾夜寒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恼怒。
他没想到苏晚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如此不识趣。
“谁让你来的？”
他的声音冷硬。
苏晚晴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刺得身体一颤，眼圈立刻红了，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模样楚楚可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颜烬身上，想看看这位正主，会如何反应。
是愤怒？
是嘲讽？
还是像那天在机场一样，给予轻蔑的一击？
颜烬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骨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苏晚晴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最后落在了顾夜寒身上。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顾总这里的‘汤水’很多。”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弄，“就是不知道，喝多了，会不会腻味，甚至……中毒？”
一句话，如同无形的耳光，不仅扇了苏晚晴，也暗指了顾夜寒的滥情和不挑。
苏晚晴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提着保温桶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羞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顾夜寒的脸色也瞬间铁青。
他不是气颜烬讽刺苏晚晴，而是气她将这种讽刺牵连到了自己身上。
“拿出去。”
他对着苏晚晴，或者说对着她手里的保温桶，冷声命令，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苏晚晴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她看着顾夜寒，又看看姿态优雅坐在那里，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的颜烬，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绝望和……一种诡异的被凌虐般的***，交织在她心头。
她像是承受不住这种羞辱，猛地将保温桶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寂静。
顾父顾母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顾夜寒深吸一口气，看向颜烬，试图解释：“烬烬，我……”颜烬却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戏看完了。”
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欣赏了一出无聊的闹剧，“我累了，上楼休息，各位自便。”
她对着顾父顾母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步履从容地踏上楼梯，消失在二楼的转角。
留下客厅里心思各异的三人。
顾夜寒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里面翻涌着势在必得的暗流，以及一丝被屡次拒绝和挑衅后燃起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
颜烬回到房间，关上门，系统面板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前展开，显示着任务完成度的微小提升。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玻璃上倒映出她冰冷而绝美的脸庞。
苏晚晴的主动上门和不堪一击，在她的意料之中。
顾夜寒的恼怒和逐渐失控，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只是……她想起苏晚晴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眼神，除了泪水，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颜烬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玻璃。
这场游戏，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一点。
那么，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