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牛逼！”

“这项目拿下来，您就是咱们行业的传说了！”

震耳欲聋的庆功宴上，酒杯碰撞，人声鼎沸。我叫林伟，三十五岁，一家顶尖建筑设计公司的项目总监。刚刚，我主导的，号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城市新地标项目，完美收官。

三年的拼搏，无数个不眠之夜，我像一头上了发条的公牛，只知道向前冲。手机屏幕亮起，妻子苏晴的头像安静地躺在置顶，但我只是瞥了一眼，便摁灭了屏幕，举起酒杯，迎向下一波敬酒的人潮。

“抱歉，老婆，太忙了。”

这句话，三年来，我用微信发了不下千遍。忙，是我唯一的挡箭牌，也是我自以为是的勋章。

凌晨三点，我带着一身酒气和挥之不去的疲惫，终于拖着行李箱，站在了阔别已久的家门口。指纹解锁，“嘀”的一声，门开了。

迎接我的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一室清冷。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苏晴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

“回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有些不悦，我可是打了大胜仗回来的英雄，她这是什么态度？

“嗯，回来了。”我脱下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项目结束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歇一阵子。对了，念念呢？睡了？”

念念是我的儿子，林念。今年六岁，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我这次回来，其中一件大事，就是给他办入学。

“睡了。”苏晴站起身，没有看我，径直走向卧室，“明天你不是还要办念念的入学手续吗？早点睡吧，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在书房桌上。”

我心里的那点不快，被她这句“贴心”的话冲淡了不少。看，我老婆还是那个贤惠的苏晴。她只是累了。

我简单洗漱后，走进书房。桌上果然放着一个文件袋。户口本，房产证，我的身份证复印件……一应俱全。

我满意地点点头，随手翻开了户口本。

我的那一页，户主，林伟。

妻子的那一页，苏晴。

然后，我翻到了我儿子的那一页。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酒意瞬间清醒，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户口本上，我儿子那一页，姓名一-栏，赫然印着两个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字：

苏念。

不是林念。

是苏念！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響。我反复确认，揉了揉眼睛，那两个字依然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在我的眼球上。

“苏晴！”

我几乎是咆哮着冲出书房，一脚踹开卧室的门。

苏晴正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听到我的怒吼，她只是缓缓地坐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的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把户口本狠狠摔在她面前，纸页因为巨大的力道而散开，“林念的名字！谁让你改的？！谁给你的胆子让他跟你姓？！”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成灰烬。这是对我最恶劣的背叛！是对我林家最恶毒的羞辱！

苏晴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冷漠。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林伟，从今天起，他叫苏念。跟你，跟我儿子，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疯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中烧，冲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苏晴，你再说一遍！”

我的力气很大，她的手腕瞬间就红了一圈。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冷冷地回望着我。

“我说，孩子现在姓苏，叫苏念。跟你林伟，跟你林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凭什么？！”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我是他爹！他是我林伟的儿子！他身上流着我林家的血！你说改姓就改姓？你问过我吗？！”

“问你？”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林伟，我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你接过几个？我给你发过多少次微信，说有重要的事商量，你回过我什么？‘在忙’、‘开会’、‘回头说’。你的‘回头’，就是三年吗？”

她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打得我哑口无言。

我确实……很少接她的电话。项目到了关键期，我每天睁眼就是图纸，闭眼就是数据，手机常年静音。我总觉得，家里的事都是小事，哪有我几千万上亿的项目重要。

“那……那也不能成为你偷偷摸摸改孩子姓的理由！”我强撑着辩解，但底气已经虚了大半，“这是原则问题！是对我这个父亲的彻底否定！”

“父亲？”苏晴甩开我的手，她的力气不大，但我却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她后退一步，与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林伟，你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念念三岁生日，高烧四十度，我一个人抱着他在医院排队挂急诊，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陪重要客户。后来我才知道，你所谓的‘重要客户’，是你们公司新来的女实习生。”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件事……她怎么会知道？那天确实是老板让我带新人熟悉一下环境，吃了个饭而已。

“念念四岁，上幼儿园第一天，所有孩子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只有他，只有妈妈。他哭着问我，‘妈妈，我的爸爸是不是死了？’我该怎么回答？我只能骗他说，爸爸是超人，在外面拯救世界。”

苏-晴的声音开始颤抖，眼圈泛红，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念念五岁，幼儿园汇演，他辛辛苦苦排练了两个月的节目，就为了让你能去看一眼。我提前一个月就告诉你了，你满口答应。结果呢？演出前一天，你发了条微信说项目有变，来不了了。我带着念念在台下等了你整整三个小时。演出结束，所有孩子都扑进了爸爸的怀里，只有念念，抱着我的腿，哭得喘不上气。”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我用“忙”字轻易抹去的过往，此刻被她血淋淋地揭开，像一把把尖刀，***我的胸膛。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一直以为，我努力赚钱，给她们母子最好的生活，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以为那些陪伴，那些所谓的仪式感，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够了！”我烦躁地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我承认，这几年是我忽略了你们。但我在外面拼死拼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你和念念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苏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伟，你所谓的‘好日子’，就是住在这个几百平米的空房子里，守着你每个月打回来的钱，过着‘丧偶式’的育儿生活吗？”

“你根本不懂。你所谓的家，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偶尔回来歇脚的旅馆。而我，就是那个给你打扫房间，看管孩子的服务员。”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半年前，我就去派出所提交了申请。手续很麻烦，但我还是办下来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在跟你商量。”

她说完，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份文件，扔给我。

是离婚协议书。

“财产我已经分割好了，这套房子归我，因为是婚前财产。你的那几张卡，我一分没动。车子归你。”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念念的抚养权，你也别想了。一个连儿子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父亲，没资格跟我争。”

我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脑子一片空白。

改姓……离婚……

这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梦。我只是……出差了三年而已啊。

怎么回来，天就变了？家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