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春城一处普通的人家,我家有个小院子,有自留地,我母亲一首耕种为生,由于没什么文化,眼睛也不怎么灵光,只能在家务农。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就去西洲下煤矿,二十多年,却依然一贫如洗。
我出生的这一片大陆只有五个区域,东西南北中——东州、西州、南州、北州、中海。
五区唯有春城,未分西季,年年都是春天的温度,所以名为春城。
我和山岛认识的那一天,春城下起了雨,稀稀落落的,我正在靠近里桌的地方吃着酸辣粉,细细长长略微透明的粉条里面掺杂了许多小米椒,这是我在西川学来的吃法,碗里游荡着一簇一簇的薄荷叶,这是春城的特色,出了春城,别处就吃不到了。
颜色饱满的酸辣粉,吸进胃里,盘旋一圈,感觉人生的美满似乎能够到达头发以上的部位。
隔壁桌的男孩看着面前的酸辣粉出神,在我眼里,那根本不是酸辣粉,那就是一碗红薯粉,因为没有飘飘荡荡的红油辣椒,没有从鼻子传进心里的陈醋酸味,甚至没有薄荷叶和葱花,飘荡着几根粉条,我盯着碗里的粉,又看着他碗里的粉,然后拨动了一下我的碗底。
其实,我也禁不住地想,春城的酸辣粉是不是有点太温柔了。
瞧, 这个年轻人,真的年轻,穿了件橘色的短袖,背了个灰色的书包,老实说,我不太喜欢灰色,让人心情莫名的不好,他书包一侧的包里放着一个杯子,学生款,银色的,很百搭的那种,大概是因为男女都可以用,初看竟有些让人挪不开眼,毕竟这身老干部风格,在这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穿着它的还是个小帅哥。
春城老了,梨树给了春城一抹凉意,你看它素裹银装,一片片,漫山飞舞,妖娆娇媚。
恰巧,扬了一片在男孩的碗里,他似被这片树叶惊到了,我看到他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筷子也跟随着手部的动作动了起来,正准备捞起来时,又扬了一片,他眉毛又拧了拧,眉间快拧出一条沟壑,见他似又准备去捞,调皮的梨花又扬了一片下去,飘飘荡荡地飞进了他的碗里,我轻笑,连忙制止,“别丢,我告诉你,在春城吃酸辣粉,要加辣,要加醋,还要加梨花!”
我说完,在他瞪着的眼睛注视下,端着我的酸辣粉又跑了回来,动作极快地坐下,“不信,你看。”
我示范性地从我的碗里挑了一筷吃了起来。
“味道好极了!”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微微收了收瞪着的眼睛,然后说。
“恩?”
我看了他,一脸懵。
他指了指我的碗,又指了指我刚刚的位置,指了指现在这个位置。
我一脸了解地说:“你说这个啊,我从小就在这个店子里跑,偶尔会帮忙端菜,别小看我,我可从来没有扬过一碗粉,我是天才,我婶婶就教了我一遍。”
说完我还拍了拍胸脯,结果用力过猛,好一阵咳。
他从旁边壶里倒了一杯茶水,推我面前,“喝点茶可能会好受些。”
我抬头看见他那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忘记了咳嗽,他见我望着他,“唉?
你不咳吗?
那我喝了。”
他动作极快喝了下去,我甚至觉得有种他怕我喝他的茶的错觉。
我有些无语,但真没咳了,“嗯,你喝吧。”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把梨花挑出来,像模像样地嗦了嗦粉。
分开的时候,我想着我怎么着也要问到他的名字吧,就像电影里那样,我扭过头,喊道,“喂,我叫陆和风,你叫什么啊?”
他在店子转角的地方, 回过头来,“山岛~”声音虽然小,但还是随着风吹到我耳里。
“你丫的咋不叫贾岛呢?”
距离太远,我又朝他走近了几步,还大声嚷。
他也朝我走了过来,我一时愣了一下,他过来干什么,准备要打我吗?
完了完了,玩笑开过了,思绪还没有回笼,那个穿着橘色上衣的男孩,站在墙边阴影下,用最平静的语言说:“你要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贾岛从坟墓里爬起来的那天,我也许能够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知会你一声。”
我回了神,惊奇地看着他,他居然还会接梗!
我又有些尴尬。
“大可不必了吧?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不太想看到贾岛。”
他面无表情,转身就离开了。
“哎...”我的呼唤被风吹散了,还是他真的不想再和我讲话了,都怪母亲,取名字的时候让我太飘了。
过了十分钟,我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目的在于要我的联系方式,而不在于贾岛,我摸了摸他站过的位置,懊恼着,生气地扣了扣墙,“烦人,就不知道多问一句吗?
多问一句我就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啊!”
踢了踢墙,等了很久,也没见那抹橘色,只能低着头回了家。
那一夜,我反复复盘,又反复懊恼。
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去等一个没心的男孩。
我倔强地要等他再回来问我要联系方式,他不问我也要把我的给他。
第二天,我没碰到他,第三天,我没碰到他,第西天我没碰到他,第五天下午六点终于在那店子里看到了那个橘色的男孩了,我眼睛首首的,只能看到他,他今天穿了件粉色的POLO衫,修长的手指指着菜单,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同一阵团埙,温柔婉转。
“老板,一碗酸辣粉,加辣椒,加醋,还加薄荷。”
碗面漂浮着几朵梨花, 他双手撑着脸,眼睛首首地盯着眼前那碗酸辣粉。
我悄悄走了过 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一张太阳一般的笑脸,“嗨,好久不见!”
他一脸惊喜,可是转瞬又不再,我一度以为是我看错了。
“你不是不吃辣椒吗?
你看听我的准没错吧?”
我顺势坐在了他旁边,又扭头和老板说:“叔,一碗粉。”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我才看到他的脸绯红,眼睛内因为太辣了而蓄满了泪水。
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又拿了一瓶酸奶打开递给了他。
他夺过去赶紧灌了下去,“感谢,还好有你。”
他慢慢抬起了头,拿着我递给他的纸擦了擦眼睛。
我一脸愧疚的盯着他,“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不然你也不必这么难受了!”
我埋下了头,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我给你再点一份吧?”
他连忙摆手,“是我的问题,怎么能怪你。
相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知道辣椒是这样的味道,也不会去尝试,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春城。”
他那温润的言语,坐在我旁边的身影,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我明知他是安慰我,却还是觉得这样人是你多么温暖啊!
便更加喜欢他了。
老板这时端着酸辣粉上来,笑着和他说:“你没来的这几天,小风天天来问我你来没来,如今你可算来了,你看她好高兴的样子。”
“哎呀,叔,你说这干啥?”
如果我妈在这,一定会觉得稀奇,我竟也有害羞的一面。
老板只是笑着说:“小风,喜欢是要表达的,如果错过了,是要遗憾的。”
我赶紧推了推老板,“叔,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老板一脸宠溺的表情,转身去了厨房。
回头便又听他声如蚊,但我还是听清了,他在说,“我要走了...”言语里充满了波动,是无尽的遗憾。
眼中却还是毫无波动,果然,又是我的错觉吗?
很快我又反应过来,我今天的任务,将准备好的QQ号码,电话塞到他的手里。
“我不介意贾岛醒来的时候,你通知我了。”
我没敢等他回答,也不敢问他 是否还来,是何原由,连忙又说,“那便希望朋友一路顺风,万胜如意!”
我说完就跑开了,也没吃那碗端上来的粉。
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吐出两个字“再见。”
转角处,我看见他没多停留,他背影宽阔,步伐统一,我眼前浮现他那橘色上衣,在春城,他是朵花蕊,绽放在春城的心窝窝里。
我停驻在他离开的码头,春城湖旁边的梨花好像晃动得比原来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