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装了二十年的穷，每天骑破自行车上下班。直到我妈忍无可忍提出离婚，
我毫不犹豫选择了跟她。签协议那天，他红着眼眶问我：“连你也不要爸爸了？
”我嫌弃地看着他洗得发白的外套：“跟你过苦日子吗？”三个月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来，
我却因巨额学费陷入绝望。走投无路之际，那辆熟悉的破自行车停在我面前。
他掏出一张黑卡：“其实，爸是世界首富。”而此刻，电视上正在播报：神秘首富楚山河，
正式收购本市最贵的地皮……01楚风蹬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永久牌二八大杠，
慢悠悠地穿行在清晨略显拥挤的巷弄里。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地，
发出“嘎吱嘎吱”富有节奏的声响，车把上挂着一个掉了漆的绿色军用水壶，
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磕碰着车前杠。他身上那件灰蓝色的确良外套，
洗得领口、袖边都已泛白，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纤维起球，
肘部还缀着一块颜色略深、但针脚细密的补丁。巷子口卖早点的王婶看见他，
熟稔地打着招呼：“老楚，上班去啊？今儿个油条刚出锅，脆生着呢！”楚风刹住车，
一只脚支在地上，脸上堆起温和甚至带点拘谨的笑：“不了不了，王婶，家里粥煮好了，
这就回去吃。”他拍了拍车把上的水壶，“茶水也备足了。”旁边新开张的房产中介店里，
穿着笔挺西装的小年轻正在店门口伸懒腰，看到楚风，嘴角撇了撇，
低声对同事说：“瞧见没，就这老楚，听说在机械厂看仓库二十年了，天天就这身行头，
这破车，风雨无阻。他家那闺女，跟我妹同学，听说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话音虽低，
却顺着晨风飘过来几句碎片。楚风像是没听见，只是对着王婶又笑了笑，脚下一用力，
那破自行车又“嘎吱嘎吱”地向前挪动了。推开位于老旧小区顶楼、不带电梯的家门，
一股廉价的漂白水混合着清粥小菜的味道扑面而来。妻子林素云正在厨房里忙碌，
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女儿楚雨萌坐在窄小的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手里攥着一个馒头，低着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粒。听见开门声，
林素云头也没回，只是锅铲碰锅沿的声音更响了些。楚雨萌抬起头，
目光飞快地扫过父亲那身熟悉的、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沾了机油污渍的裤腿，
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去，盯着碗里的粥，仿佛能数清有多少粒米。
“回来了？洗手吃饭。”林素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平淡，没有波澜，
却透着一股子压抑已久的疲惫和冷漠。这顿早饭，吃得沉默而压抑。
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邻居家电视声、小孩哭闹声。
楚风习惯性地想把咸菜碟子往女儿那边推推，手刚抬起，楚雨萌却像是被烫到一样，
猛地端起了自己的碗，侧过身子，避开了他的动作。楚风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
默默地缩了回来，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自己碗里，埋头喝粥。林素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开始收拾碗碟，
动作又急又重。楚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融入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02压抑的火药桶，终究是被一颗看似微不足道的火星点燃了。
那天是楚雨萌的家长会。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每一次家长会都意义非凡。楚雨萌成绩不错，
在重点班也能排上前十，班主任特意点名希望父母都能参加。前一天晚上，
她难得地带着一丝恳求对楚风说：“爸，明天家长会……你能不能……换件像样点的衣服？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父亲那件肘部补丁颜色愈发深重的外套。楚风愣了一下，
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讷讷地道：“这……这不好好的嘛，
干净就行……”楚雨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第二天，
家长会现场。楚风还是穿着那身“标志性”的行头出现了。
他独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努力缩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周围其他家长，
无论男女，大多衣着得体，光鲜亮丽，相互之间低声寒暄，交换着名片或联系方式。
只有楚风，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偶尔有目光扫过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
甚至是一丝轻蔑。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开了胶、被林素云勉强缝补过的旧皮鞋，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腿上那个小小的油渍。班主任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分析着高考形势，
表扬着进步显著的同学。当念到楚雨萌的名字，提到她稳定优异的成绩时，有几个家长回头，
似乎想看看是哪位贤伉俪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他们的目光落在缩在角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楚风身上时，明显都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迅速转回头去。楚雨萌坐在靠前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
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投射到自己背上，又转移到父亲身上，再转回自己身上的复杂目光。
她的脸颊火烧火燎，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比的难堪和委屈，
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家长会结束，楚风推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在校门口等女儿。
楚雨萌几乎是冲出来的，一把拉过父亲，飞快地逃离了那些尚未散尽的人群。
“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次吗？就一次！”一回到家，关上门，楚雨萌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那些同学和家长怎么看我的吗？
他们都说……都说我爸爸是个捡破烂的！我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都不敢开口要，
就怕增加你的负担！可你呢？你就非要穿成这样去给我丢人吗？”林素云这次没有劝阻女儿。
她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场争吵，脸色苍白，眼神里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等女儿哭喊得差不多了，她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的语气开口：“楚风，
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们离婚吧。
”楚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妻子。林素云却不看他，
目光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壁：“二十年了，楚风。我跟着你，吃了二十年的苦，
受了二十年的穷，我认了。可萌萌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们这样下去！她马上就要上大学，
要有自己的人生！你看看这个家，除了穷，还有什么？
还有你那些神神秘秘、半夜出门、一身是伤回来的‘加班’！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剜在楚风的心上。楚风嘴唇翕动着，脸色惨白，
他想解释，想挽留，可看着妻子那决绝的眼神，听着女儿压抑的抽泣，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苦涩。03离婚协议，是林素云找律师拟好的。
割简单得可怜——这套位于顶楼、只有六十平米、房龄比楚雨萌年纪还大的老旧单位福利房，
归楚风。家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存款，大部分留给林素云和楚雨萌。此外，
就是那辆真正的“不动产”——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永久牌二八大杠。签协议那天，
天气阴沉，乌云压得很低，像是随时都要塌下来。
在街道办事处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味道的调解室里，楚风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坐在对面的女儿。
林素云已经干脆利落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放下，抱起手臂，看向窗外，
侧脸冷硬。轮到楚雨萌选择抚养权归属了。虽然她已年满十八，但按照程序，仍需表明意愿。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楚雨萌同学，父母离婚后，你愿意跟随父亲还是母亲共同生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楚风抬起头，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里面布满了血丝，他望着女儿，那双常年与机油扳手打交道、布满粗茧和老茧的手，
紧紧攥着那支廉价的签字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声音嘶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最后的希冀：“萌萌……连你……也不要爸爸了？”那一刻，
他眼里的哀伤和祈求，几乎要溢出来。楚雨萌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父亲泛红的眼眶，看到了他洗得发白、袖口磨损严重的旧外套，
看到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佝偻的背脊。过去二十年里，
同学的嘲笑、想要却不敢开口的玩具、羡慕别人家孩子时的心酸……所有积压的委屈和不满，
在这一刻彻底淹没了那一丝微弱的不忍。她猛地别开脸，不去看父亲的眼睛，声音又冷又硬，
带着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伤人的尖锐：“跟你？
继续过这种紧巴巴、看人脸色、连件新衣服都成了奢望的苦日子吗？
”她的目光刻意在他那件刺眼的外套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妈说了，
她会带我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苦日子……”楚风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彻底垮了下去。他眼底最后一点光，熄灭了。他低下头，
没再说话，只是在离婚协议上，颤巍巍地、却又异常清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楚风。
每一笔，都像是在用自己的心血书写。04离婚后的日子，对楚雨萌和林素云而言，
并非想象中那般“新生活”的轻松美好。林素云在城西租了一间一居室的老房子，
环境比原来那个家好不了多少。她找了两份工，白天在超市收银，晚上去餐馆帮厨，
每天累得腰酸背痛，脸色也日渐憔悴。原本就不多的存款，
在支付了房租、押金和添置必要的生活用品后，迅速缩水。
楚雨萌则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高考最后的冲刺中。她憋着一股劲，
一定要考个好大学，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和难堪的城市，彻底告别过去。同时，
她也隐隐期待着，或许考上大学，真的能如母亲所说，开启全新的人生。然而，生活的残酷，
往往在你刚刚看到一丝微光时，便骤然降临。高考结束，等待成绩的日子里，
楚雨萌一边做着兼职，一边憧憬着大学生活。当她以优异的成绩，
收到了那所心仪已久的南方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巨大的喜悦瞬间将她淹没。
她捧着那张薄薄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又哭又笑，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压抑都有了回报。
可这份喜悦，在她看清随通知书一并寄来的学费、住宿费清单时，瞬间冻结，
碎裂成冰冷的绝望。“第一学年学杂费、住宿费合计：人民币壹万贰仟捌佰元。
”后面还有一长串建议购置的教材、保险、军训服装等费用明细。一万两千八！这个数字，
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楚雨萌和林素云的心上。对于此刻这个仅靠林素云微薄收入维持，
几乎没有任何积蓄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林素云翻出家里所有的存折和银行卡，一遍遍地加着上面少得可怜的数字，脸色越来越白。
她开始四处打电话，向那些早已疏远的亲戚朋友开口借钱。“素云啊，不是我不借，
你也知道我们家刚买了房，贷款压得喘不过气……”“萌萌考上大学是好事，
可这……我们手头也确实紧……”“云姐，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这边最多能凑个一千……”听着母亲电话里传来的，或是推诿，或是敷衍，
或是爱莫能助的声音，看着母亲放下电话后那瞬间苍老疲惫的神情，楚雨萌的心，
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她甚至想起了学校提供的助学贷款，
可那繁琐的手续、需要提供的担保、以及漫长的审批周期，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
录取通知书上明确写着，逾期未缴纳学费，视为自动放弃入学资格。希望，
仿佛悬崖边摇曳的最后一根枯草，随时都会断裂。夏日的傍晚，闷热难当。
楚雨漫无目的地走在喧嚣的街道上，周围是车水马龙，是霓虹闪烁，是携手笑闹的行人。
可这一切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
费、母亲疲惫的脸、亲戚推脱的话语、同学可能的嘲笑……无数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滚、撕扯。
难道她的大学梦，就要这样破碎了吗？难道她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个“穷”的家，
却要倒在另一个“穷”的关口前？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角，
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助地耸动，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05就在楚雨萌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陷入无边黑暗，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一阵异常耳熟，
却又与这现代化都市格格不入的“嘎吱嘎吱”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辆熟悉到刺眼的永久牌二八大杠。
楚风一只脚支着地，坐在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在都市璀璨的霓虹下，显得愈发寒酸和落魄。他的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
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复杂地看着她，有关切，有心疼，
似乎还有一丝……如释重负？楚雨萌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脸上瞬间写满了戒备、难堪，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来这里干什么？
看她的笑话吗？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
这个她亲手“抛弃”的、代表着贫穷和不堪过去的父亲，竟然又出现了！“萌…萌萌，
”楚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似乎想下车，动作却有些迟缓，
“你妈打电话……跟我说了……学费的事。”楚雨萌的心猛地一抽，母亲竟然去求他了？
她瞬间感到一种被背叛的羞辱，尖声道：“不用你管！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吼出这句话，她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男人。“萌萌！
”楚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竟一下子定住了楚雨萌的脚步。
她僵硬地回过头。只见楚风弯下腰，
小心翼翼地从他那件旧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那口袋似乎缝得格外厚实——掏摸着什么。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终于，他掏出了一张卡。那不是普通的银行储蓄卡，
也不是信用卡。它通体漆黑，哑光质地，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并不反光，
反而像是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一般，沉静，厚重，卡面中央，
只有一个简洁的、仿佛用细微铂金丝镶嵌出的、古朴而大气的“楚”字徽标。
楚风将这张黑色的卡片，递到楚雨萌面前。“拿去用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和力量，“密码是你生日。学费，还有以后的生活费，都在里面。
”楚雨萌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
又看看父亲那平静无波的脸。这……这是什么？一张看起来古怪的卡？他哪里来的钱？
还学费生活费都在里面？骗人的吧？是他在哪里捡到的，还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荒谬的猜测纷至沓来。就在她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时，
旁边一家高档电器商铺橱窗里，一整排悬挂着的超大屏幕液晶电视，
突然同时切换到了本市的财经新闻频道。美丽干练的女主播，
正用清晰而激动的声音播报着：“本台最新消息！沉寂多年的全球性商业巨鳄，
‘山河集团’创始人、被誉为世界隐形首富的楚山河先生，
今日下午正式完成对位于我市核心商圈、被誉为‘地王’的A-01号黄金地皮的收购手续，
交易金额据悉高达数百亿！这是楚山河先生近五年来，
首次在境内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略性投资，业界普遍认为……”随着主播的播报，
屏幕上适时地出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略显模糊的侧面照，似乎是某个财经论坛上抓拍的。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色中山装，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刚毅，
眼神锐利如鹰，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助理的汇报，气场强大，不怒自威。尽管照片模糊，
尽管电视上那人衣着光鲜、气势迫人，
与眼前这个骑着破车、穿着旧衣、满脸风霜疲惫的男人判若云泥……但是，那张脸的轮廓，
那眉宇间的神态……楚雨萌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扭过头，
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又猛地转回来，
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楚风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破旧的自行车，
洗得发白的外套，黝黑粗糙的皮肤，
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收购数百亿地皮的世界隐形首富“楚山河”……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碰撞、交错、试图重叠！“嗡——”的一声，
楚雨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世界，在她面前，彻底打败了。那张沉甸甸的黑色卡片，还静静地躺在父亲粗糙的掌心，
那个古朴的“楚”字徽标，在都市的霓虹下，流转着幽暗而神秘的光泽。而她，楚雨萌，
刚刚亲口对这位世界首富说——“不用你管！”“跟你过苦日子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吞没。她僵在原地，
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看着他那双此刻平静得如同深海，
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宇宙的眼睛。06世界，在楚雨萌的感知里，
变成了一锅煮沸后又急速冷却的、混杂着震惊、荒谬、恐慌和极致困惑的粘稠粥糜。
耳朵里是嗡嗡的鸣响，盖过了街道上所有的车马人声。视线里，只有父亲楚风——不，
电视里那个被称为“楚山河”的男人——和他掌心那张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卡片。
那卡片冰冷的质感，似乎隔着空气都能传递过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上面那个简洁的“楚”字徽标，此刻看来，不再朴素，反而像是一只嘲弄的眼睛，
冷冷地注视着她的狼狈、她的决绝、她那可笑的“嫌弃”。“跟…跟你过苦日子吗？
”三个月前，调解室里，她那句冰冷而嫌弃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此刻以百倍千倍的力量，反向狠狠扎进了她自己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回响。
苦日子？世界首富的“苦日子”？她想起父亲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
想起他肘部永远缀着补丁的外套，想起他挂在车把上那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
想起餐桌上永远清汤寡水的粥和咸菜……这些她曾无比厌弃、视为贫穷烙印的画面，
此刻被强行与“世界首富楚山河”这个身份捆绑在一起，产生了毁灭性的化学反应，
炸得她神魂俱丧，认知崩塌。他为什么？凭什么？装穷二十年？看着妻子辛劳，
看着女儿因贫穷而自卑、甚至在关键时刻抛弃他？这是一种怎样变态的考验？
还是一场……残忍的惩罚？
无数的疑问、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后悔”的毒芽，
在她心腔里疯狂滋生、缠绕，几乎要撑裂她的胸膛。她的身体晃了晃，
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曾经充满嫌弃和倔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被打败后的空洞和恐惧。楚风，
或者说楚山河，静静地看着女儿脸上剧烈变幻的神色，看着她眼中从震惊到茫然，
再到恐惧和隐隐愤怒的全过程。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只是依旧维持着递出卡片的姿势，
眼神深邃如古井，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拘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世事的沉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痛楚。
他看到了女儿的痛苦和崩溃，但这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拿去。”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楚雨萌周身的凝固结界，“密码是你生日。
先去把学费交了，别误了事。”“学费”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
轻轻刺破了楚雨萌部分僵硬的神经。对，学费！
那让她和母亲陷入绝望、不得不向亲戚低头乞讨的一万两千八百块！
她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一种梦游般的神情，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触碰到那张黑卡的瞬间，一股冰凉顺滑的质感传来，
与她想象中普通塑料卡的触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温润又坚硬的特殊材质。卡片很轻，
又很重。轻的是它的物理重量，重的是它背后所代表的、她无法想象的财富和……欺骗。
她紧紧攥住了卡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攥着的不是解决困境的钥匙，
而是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你到底……是谁？”楚风楚山河看着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叹息。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越过她，
扫了一眼旁边电器商铺橱窗里还在循环播放收购地皮新闻的电视屏幕，然后重新落回她脸上。
“我是你爸。”他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以前是，现在是，
以后也是。”这句简单的话，在此刻听来，却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复杂性。他顿了顿，
看着女儿依旧无法聚焦的眼神，补充道：“有些事，现在说不清楚，也不是时候。
你先去处理学费，安顿好你自己。其他的……以后再说。”说完，他不再停留，
那只一直支着地的脚轻轻一蹬，那辆破旧的永久二八大杠再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购了数百亿地皮的世界隐形首富——慢悠悠地、如同过去二十年每一个平凡清晨和黄昏一样，
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与车流之中。留下楚雨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仿佛能买下整座城市的黑卡，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
如同一个被遗弃在巨大谜团中心的、迷失了方向的木偶。夜风吹过，带着夏日的余温，
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07楚雨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狭窄的出租屋的。
她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坠入冰窟，每一步都虚浮无力，
脑子里乱糟糟地回响着父亲平静的话语、电视里女主播激动的声音，
以及那辆破自行车“嘎吱嘎吱”的魔性声响。推开家门，林素云正坐在昏暗的灯光下，
对着计算器和小本子，眉头紧锁，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萌萌，怎么了？是不是……借钱不顺利？
”林素云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更深沉的疲惫。楚雨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看着母亲眼角新添的细纹，
看着这个家徒四壁、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的出租屋，再想想父亲那轻描淡写递出的黑卡，
以及电视上那价值数百亿的地皮收购新闻……巨大的荒诞感再次袭来，让她几欲呕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也不是质问母亲是否知情的时候她几乎可以肯定母亲不知情。当务之急，
是验证这张卡的真伪。如果……如果这只是父亲的一个恶劣玩笑，
或者是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根本无法使用的假卡……那她此刻所有的震惊和混乱，
都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她们母女，将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妈，
”她的声音沙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我遇到一个同学，
她家条件挺好的，听说我的事，主动借了我一笔钱，让我先把学费交了。”她撒了谎。
她不敢说出父亲的真相，那太惊世骇俗，而且在她自己没有弄清楚之前，
她不想让母亲承受同样的冲击和……可能更甚的愤怒与伤心。林素云愣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同学？哪个同学？借了多少？这可不是小数目……”“妈，
你就别问了，反正能解燃眉之急。”楚雨萌打断母亲，将紧紧攥在手里的黑卡亮了一下，
又迅速收起，“我明天就去银行把钱转出来，把学费交了。
”林素云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更深，
但看着女儿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以及眼下确实走投无路的困境，她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也好，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以后……我们再慢慢还人家。”这一夜，楚雨萌彻夜未眠。她躺在硬板床上，
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手里紧紧握着那张黑卡，仿佛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又像是握着潘多拉的魔盒。
诺诺的仓库管理员楚风；一个是电视里气场强大、挥手间收购数百亿地皮的世界首富楚山河。
这两个形象疯狂地碰撞、撕扯，让她头痛欲裂。二十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些她曾深信不疑的“贫穷”细节，此刻都被打上了问号。他那神神秘秘的“加班”，
他偶尔带回来的、包装简陋却味道极佳的“便宜”点心，
他修理家里任何物件时那过分娴熟精准的手法……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们从未，
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他为什么要这样？体验生活？考验妻女？
还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无数的猜测在她脑海里翻滚，
却没有一个答案能让她感到丝毫的释然。唯有掌心那张卡片冰凉的触感，在不断提醒她，
今天傍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第二天一早，楚雨萌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早早地来到了市中心最气派的一家银行门口。她选择这里，
是因为这是本市公认的服务高端客户、办理大额业务最专业的银行。
她怀着一丝近乎恶意的试探心理，想看看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颜色和徽标的黑卡，
在这里会受到怎样的对待。银行刚开门，大厅里还算安静。
穿着标准制服的引导员微笑着迎上来：“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楚雨萌深吸一口气，
强作镇定地掏出那张黑卡，递了过去：“我……我想查询一下余额，另外……可能需要转账。
”引导员接过卡片，手指触碰到卡面的瞬间，她的脸色猛地一变！
那是一种极其专业的、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表情变化——从标准的职业微笑，
瞬间转为极致的震惊、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她拿着卡片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仿佛那不是一张卡，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尊……尊敬的客户，您……您请跟我来！
”引导员的语气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点结巴，她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向直指银行最深处、那片被隔断开来、装修极为奢华私密的VIP区域。楚雨萌的心，
随着引导员态度的剧变，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跟着引导员，穿过明亮宽敞的普通业务区，
走向那片她从未涉足过的、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领域。沿途，
其他银行工作人员看到引导员手中那张黑色的卡片，以及她脸上那近乎虔诚的恭敬神色时，
都纷纷驻足，投来惊讶和探究的目光。
走进一间无比安静、铺着厚厚地毯、摆放着真皮沙发和红木茶几的贵宾室，
引导员小心翼翼地将黑卡放在茶几上，如同放置一件稀世珍宝。“请您稍等片刻，
我立刻请我们行长过来为您服务！”引导员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房间。行长？
亲自服务？楚雨萌坐在柔软得几乎要将她陷进去的沙发上，只觉得浑身僵硬，
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看着茶几上那张安静的黑色卡片，它仿佛一个黑洞，不仅吞噬光线，
似乎连周围的声音和空气都一并吸走了。几分钟后，
一位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热情与恭敬的笑容。“尊贵的楚小姐，您好！
我是本行的行长，姓周。”周行长微微欠身，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目光快速扫过茶几上的黑卡，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震动，“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还请见谅！”楚小姐……他叫她楚小姐？他甚至没有验证她的身份！楚雨萌喉咙发干，
勉强开口道：“我……我想查一下余额。”“当然，请您稍等。”周行长立刻亲自操作起来，
他拿起黑卡，在一台看起来就极为高端的专用POS机上轻轻一划，
然后双手将连接着的显示屏转向楚雨萌。当那一长串仿佛没有尽头的数字，
清晰地映入楚雨萌眼帘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显示屏上的数字，
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位数排列着，前面的单位符号，是她只在电视和经济新闻里见过的！
那不是一万两千八，那是一个庞大到足以让她头晕目眩、打败所有货币概念的天文数字！
她呆呆地看着那串数字，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周行长看着她震惊失神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恭敬地补充道：“楚小姐，
这是您名下‘寰宇’黑卡的可用额度显示。您的具体资产清单需要更高权限才能调阅。
请问您今天需要办理多少金额的转账？无论多少，我们都会以最高优先级，立刻为您处理！
”可用额度……资产清单……最高优先级……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
敲打在楚雨萌脆弱的神经上。她终于相信了。那张卡是真的。
那个破自行车上穿着旧外套的男人，真的是……世界首富。而她，楚雨萌，
和他的妻子林素云，为了区区一万两千八百块的学费，差点走投无路。巨大的讽刺，
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尊雕塑，
只有剧烈收缩的瞳孔，显示着她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08楚雨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周行长无比恭敬、甚至带点谄媚的目送下，
走出那间奢华贵宾室的。她只记得自己机械地办理了转账，将一万二千八百元学费，
从那个天文数字中划出，转入学校的指定账户。整个过程，周行长亲自操办，效率极高，
没有任何手续费用，仿佛她转出的不是一笔钱，而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手里攥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转账凭证，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逾千斤。
它证明了她大学资格的保住，也像是一纸判决书，宣告了她过去二十年认知的彻底死刑。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如同游魂般，在喧嚣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明媚，车水马龙，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又仿佛一切都不同了。她路过曾经和同学一起羡慕过的名牌专卖店，
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款的衣裙和包包，标签上的价格曾经是她不敢直视的天文数字。如今，
她只需要动动手指，那张黑卡就能将整个店买下来。
她路过那家父亲楚山河常去买便宜茶叶的、又小又破的杂货铺，老板正坐在门口打盹。
曾经，她觉得父亲节俭得近乎吝啬。现在想来，
那或许是他维系“楚风”这个普通人身份的、微不足道却又必须的一环？她甚至不知不觉，
走到了父亲以前工作的那个老旧的机械厂仓库附近。锈迹斑斑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贴着封条，
旁边还有拆迁的告示。原来，连这份“看仓库”的工作，也是他庞大伪装中的一部分吗？
这个工厂，是否也早已是他名下不起眼的产业之一？每一个熟悉的场景，
此刻都带上了全新的、令人心悸的解读。最终，疲惫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她再也走不动了。
她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孩童和悠闲散步的老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包裹了她。她拥有了可以买下无数奢侈品的财富，
却失去了对过去二十年的所有真实记忆；她摆脱了贫穷的阴影，
却陷入了更庞大、更令人恐惧的谜团之中。她拿出手机，
看着屏幕上那个被她设置为“爸爸”的、熟悉的电话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空，
久久无法落下。她该说什么？质问？愤怒？还是……祈求原谅？那句“跟你过苦日子吗？
”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让她无地自容。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赫然就是“爸爸”两个字！楚雨萌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盯着那两个字，仿佛盯着洪水猛兽，犹豫了十几秒，才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喂？
”她的声音干涩无比。电话那头，传来楚风楚山河平静温和的声音，
仿佛昨天傍晚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萌萌，学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他的语气，
和过去二十年里，关心她吃饭穿衣、学习成绩时，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正常”，
在此刻听来，却显得无比诡异。“……嗯，处理好了。”楚雨萌低低地应了一声，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就好。”楚风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道，“你学校那边，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或者想提前过去熟悉环境，需要用钱，直接从卡里支取就好，
不用省。”不用省……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楚雨萌沉默了一下，鼓起勇气，
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问：“你……你昨天……电视上……”她语无伦次，
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达。电话那头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楚风的声音传来，
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意味：“那些事，说来话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上大学，
开启新的人生。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爸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暂时不会和你还有你妈联系。
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妈。那张卡，你留着，算是爸给你的……成年礼和补偿。
”补偿？补偿什么？补偿这二十年的欺骗？还是补偿她们母女因“贫穷”而遭受的一切？
楚雨萌还没来得及追问，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他挂了电话。如此干脆，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通知任务。楚雨萌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给了她无法想象的财富，然后，
似乎就要这样从她的生活里……抽身而退？这算什么？
她看着手中那张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黑卡，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这笔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或许并非恩赐，而是一个更巨大、更危险的漩涡的开端。
而她的大学生活，注定无法像她曾经憧憬的那样，平静而普通地开始了。风吹过公园，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关于财富、谎言与未知未来的、漫长故事的序章。
楚雨萌站起身，将那张转账凭证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她抬起头，
望向城市远处林立的高楼，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而坚定。无论前方是什么，她已别无选择，
只能走下去。而关于父亲楚风，不，是世界首富楚山河的秘密，她一定要弄清楚！
09那张沉甸甸的黑卡，并没有给楚雨萌带来预期中的喜悦和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