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依旧是那个趴在桌上睡觉、无人敢扰的校霸，林暮也依旧是那个温和有礼、认真听课的转学生。
只是偶尔，当林暮起身回答问题，或者弯腰捡起掉落的笔时，能隐约感觉到身后那道原本慵懒的视线，会变得专注而锐利。
林暮的微信好友列表里，那个漆黑的头像始终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静。
他也没主动发过消息，像是在耐心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猎人。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的数学小测。
试卷发下来，林暮扫了一眼，难度中等偏上。
他笔尖流畅，做得很快。
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带着烦躁的“啧”了一声。
林暮笔尖一顿，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无意般，将原本放在桌角的草稿纸往旁边推了推，恰好让出了一个角度。
然后，他用清晰却不算大的音量，自言自语般地念出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和关键步骤，声音轻得仿佛只是自己在梳理思绪。
念完，他便继续低头写自己的答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身后那点细微的躁动停止了。
交卷后，林暮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
刚站起身，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回头。
江凛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手里玩着那支快被他转出花来的笔，眼神却首首地看着他，带着点探究，还有点被看穿的不爽。
“喂，”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故意的？”
林暮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
江凛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但林暮的眼神太过坦然无辜。
最终，江凛嗤笑一声，松开了他的衣角，站起身，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
“装。”
他只丢下一个字，便绕过他，率先走出了教室。
林暮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拍了拍刚才被拽过的衣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对方指尖的温度。
他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这次，是你先动的手。
下午放学，林暮因为值日走得晚了些。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不远处篮球场边上围了一圈人，喧闹声中夹杂着几句不干不净的挑衅。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江凛。
他单肩挂着书包，对面是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流里流气的男生，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江凛，牛逼啊，听说你最近挺狂？”
为首的那个黄毛叼着烟，语气不善。
江凛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得像冰：“有事说事，没事滚。”
“操！
跟谁俩呢！”
黄毛旁边一个矮个子骂了一句，伸手就想推江凛。
江凛甚至没动，只是眼神一厉，那矮个子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被他周身骤然迸发的戾气慑住了。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江凛！”
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暮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你怎么还在这儿？
老班让你放学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好像挺急的。”
他走到江凛身边，非常自然地侧身，恰好隔开了江凛和那个黄毛，然后看向那几个外校生，温和地笑了笑：“几位同学，找江凛有事吗？
不过他现在可能没空，老师急着找他。”
他语气温和，态度礼貌，却无形中筑起了一道墙，将江凛护在了自己的领域内。
那几个外校生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林暮，又看看面色不善的江凛，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黄毛上下打量了林暮几眼，啐了一口：“妈的，算你走运。
我们走！”
一群人悻悻离开。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篮球场边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凛低头看着林暮，眼神复杂。
刚才林暮走过来，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多管闲事。”
他哼了一声，语气却不像之前那么冷硬。
林暮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弯弯的：“我帮你解围，连句谢谢都没有？”
夕阳的余晖给林暮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像只算计得逞的小狐狸。
江凛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语气硬邦邦的：“用不着。”
“哦，”林暮从善如流，“那算我自作多情。”
他说着，作势要走。
“等等。”
江凛突然叫住他。
林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江凛似乎有些别扭，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回到林暮脸上，带着点审视，又有点认命般的无奈。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
林暮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那个漆黑头像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字：谢了。
林暮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字，又抬头看看面前这个明明道谢却别别扭扭、耳根似乎还有点泛红的校霸，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软软的。
他低头，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不客气，江同学。
微笑.jp***击发送。
然后，他收起手机，对着江凛挥挥手，转身走向校门，步伐轻快。
江凛站在原地，看着林暮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碍眼的系统自带微笑表情，烦躁地“操”了一声，却把手机紧紧攥在了手里。
好像，有点摆脱不掉了。
这种认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令人讨厌。
点点滴滴的“交锋”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己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质。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次次看似不经意的靠近和试探中，被一点点拉近，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