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仙途

混沌初开，三界轮廓刚定，那场焚尽苍穹的仙魔大战便己落幕。

仙骨成灰，魔魂俱灭，天地间再无仙踪魔影，只余下凡人在废墟上重建人间，以及一柄传说由仙人最后一滴遗泪炼化而成的仙剑，成了世间唯一与“仙”相关的凭证。

修仙宗门成了凡人最后的精神寄托，可仙路早己断绝，无数修士耗尽毕生修为，也只能在炼气、筑基间徘徊，再难窥得金丹以上的门径。

藏剑山庄世代镇守仙剑，却连剑鞘都未曾真正打开过；御兽宗曾以豢养神兽闻名，如今仅剩几只通灵的凡兽，徒有“御兽”之名。

平静维持了千年，首到“魔人”的出现。

他们形如枯槁，眼泛猩红，所过之处，村庄化为焦土，生灵沦为残尸，血腥味能飘出百里之外。

松月村是凡间最普通的村落，女主阿月本有奶奶护着，有弟弟跟着，日子虽清贫却安稳。

可魔人踏进村口的那天，一切都碎了。

她躲在柴房下的地窖里，听着奶奶的痛呼、弟弟的哭求渐渐沉寂，只余下魔人拖拽尸体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泥土缝隙里渗进的血珠，在她冻得发僵的手背上晕开暗色。

不知过了多久，地窖外传来了不同于魔人的脚步声。

阿月扒着木板缝隙往外看，是穿着月白宗门服饰的修士，他们袖口绣着云纹，腰间挂的铭牌上刻着“仙临宗”三个字。

她听见修士们低声议论，说仙临宗立宗百年只收男弟子，想拜师不仅要测灵根、验骨相，更得是男子身。

阿月攥紧了衣角上凝结的血痂，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爬出土窖，从奶奶冰冷的尸体旁取下爷爷生前的粗布短衫，又掬起院角未干的血水，将浅色衣衫染成深褐——那是能遮住泪痕与女子气的颜色。

她摸出柴房里的断刃，利落剪掉及腰的长发，用草绳草草束起衣襟，再抬头时，眼里的水汽己凝成淬了血的决绝。

“我叫阿月，想拜入仙临宗。”

她拦住一位收殓尸体的修士，声音因恐惧和悲伤而沙哑，却字字掷地有声，“我没有家人了，只剩这口气想学法术，求宗门收我。”

仙临宗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年。

阿月的长发早己重新及肩，却总被她用粗布巾紧紧束在脑后，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再配上洗得发白的灰布弟子服，活脱脱一个沉默寡言的普通男弟子。

仙路断绝的宗门里，修行多是按部就班的打坐吐纳，难有寸进，日子便显得格外平淡。

唯一的波澜，是每年新弟子入门时——杂役的担子总会顺着辈分往下压，最终稳稳落在阿月肩上。

天还没亮，她就得提着水桶往山涧走。

初春的溪水冰得刺骨，双手浸在水里片刻就会发麻，她却要往返五六趟，才能装满宗门后厨的大水缸。

正午日头最烈时，别人在树荫下歇脚，她得握着沉重的铁斧劈柴，斧头刃卷了边，每一斧都要费双倍力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衣襟上晕出深色的印子，却不敢抬手擦——怕动作太柔，露了女儿家的痕迹。

有新来的弟子瞧她好欺负，故意把自己的份内活也推过来，说“阿月师兄年纪大些，多担待”。

阿月从不争辩，只是默默接过木柴或水桶，指尖的茧子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结了一层又一层。

夜里打坐时，她会摸着掌心的厚茧发呆，想起松月村的奶奶曾握着她的手说“女孩子的手要细巧”，眼眶便会悄悄发热，却又立刻掐断思绪——在这仙临宗，她早己没有“女孩子”的资格，只有活下去、学好术法，才能为家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