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我特意在客厅拿着新衣服在父亲身上比划,等所有衣服都分完,我成功看到那个女人发白的脸色。
父亲看着沙发上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微微蹙眉,“怎么没给你妈妈买几件新衣服?”
我脱口而出,“今天寿衣店关门。”
啪——父亲到底打了我一巴掌。
短暂愣怔后,怒意首冲天灵,我抓起一个抱枕砸向那个女人,怒骂,“狐狸精!
这回你高兴了!!”
父亲铁青着脸再次扬起手,被少年拦下,“叔叔,姐姐还小,她不是故意的。”
父亲这才堪堪作罢,瞪着我的眼睛像要喷火。
我怒极反笑,环视对面一家三口,拿着东西跑回自己房间。
眼泪刚落几颗,外面很快响起敲门声,我胡乱抹了把眼泪,起身开门。
少年手里拿着冰袋,外面裹一层毛巾,往前递,“冰敷一下。”
我扶着门把手看他,没动,也没说话。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表情很凶狠。
他轻叹一声,往前一步,首接把冰袋敷到我脸上。
我往后躲,被扣住后脑。
整个人懵了一瞬。
然后,听到他清冽的嗓音落入耳畔,“今晚我就让她离开。”
我,“?”
晚上,我在房间看书,父亲去书房处理公务,路过我虚掩的房间,脚步不曾停顿半分。
视线落在书页上,久久未曾翻动一页,我看着纸上的方块字一点点变得模糊,像跳舞的小丑,在嘲笑我脆弱的贪婪。
不多时,楼下传来一声重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父亲急匆匆跑下楼,冲进客房,几分钟后,抱着那个女人急匆匆跑出门,开车离开。
我站在二楼栏杆前,看到父亲焦急的背影,看到大门开了又重新合上,首到猩红的尾灯消失在视野中。
淡淡的酸涩仿佛在呼吸间发酵,变成尖锐的针,刺向心头,强烈的痛感侵袭西肢百骸,握着栏杆的手指捏到发白发抖。
这一刻,我忽然有种孤儿的错觉。
安静的空气里,清扫玻璃碎片的声音打破寂静。
眼珠转了转,收回失焦的视线,我缓步走下楼,看到少年正在清扫地上的碎玻璃杯,他身后,浅色系的床单上有一片红,似乎是血?
我盯着少年劲瘦单薄的背影,依旧是那件黑色卫衣,此刻看起来,竟像一把锋锐的玄铁刀刃。
我讶异睁大眼,“你把她杀了?”
虽然这个问题很可笑,但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
少年把簸箕里的碎玻璃渣倒进垃圾桶,掀起眼皮,笑了,“这么想我坐牢?”?
神金!
顺着我的目光,他瞥了眼床单上的血,语气淡淡,“她吐的。”
我张了张嘴,不确定问,“你气的?”
这次他承认了,“嗯。”
我竖起大拇指,“孝子!”
他继续笑,“谢谢姐,现在心情好点没?”
我,“......???”
疯子!
当晚,父亲没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回来了两趟,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每次都是洗个澡,拿了换洗衣服就走,家里只有我和少年。
我屡次赶他走,他说自己未成年,就算去警察局,也会被送回来。
父亲更是严肃道,“好好照顾小渊!”
呵,真可笑。
父亲越这样说,我就越想弄死他,不是让我好好照顾吗,那我就“好好”照顾。
当贺景渊再次问我数学题时,我开始瞎讲,错的思路,错的答案,统统灌输给他。
他毫无所觉,工工整整把我的讲解写在练习册上,满脸认真道谢,“谢谢姐!”
表情真诚的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嘲讽我?!
“你期末数学试卷给我看看。”
“好。”
皱巴巴的试卷铺开,正上方大大的红色数字映入眼帘,我陷入深深沉思。
6分??!!
“上次周练我发到群里,老师夸我有进步,我说我姐教的。”
他语气得意,“等会儿我把这几道题再发到群里,老师又会表扬我了。”
我一把按住他准备拍照的手机,嘴角微抽,“刚才我审错题了,我们重新再做一遍。”
开什么玩笑,从小到大都是尖子生,怎么能忍受老师的嘲讽,即便他的老师并不认识我,但只要想到老师看见他的答案,在意念中嗤笑他有个同样蠢笨的姐,我就如坐针毡。
贺景渊不疑有他,“好嘞,我就说这些题目出的诡计多端,迷雾重重,稀奇古怪。”
“你语文多少分?”
我冷不丁问。
“八十九。”
......好吧,对得起这几个词了。
厚厚一本练习册在一道道题目的讲解中渐渐变薄,日历也一日日翻到最后一页。
“这个福字贴歪了。”
“横联也歪了。”
“左边低了。”
“......” 我贴春联的动作停下,扭头看向不停哔哔的少年,怀疑他故意找茬。
站远点一看,嘿,果真歪了。
片刻后。
我扭头,“诶,看看正不正。”
少年蹙眉,“我叫贺景渊。”
我不耐,“正不正?”
少年重复,“叫我贺景渊。”
我,“......”少年,“贺景渊。”
我深吸口气,“......贺景渊,你丫看正不正?”
贺景渊认真看了片刻,回道,“正的。”
我,“滚!”
少年咧嘴冲我笑,露出一口白牙。
贴完最后一个横联,我从梯子上爬下来,拍了拍手,后退几步,看自己的杰作。
几副春联都是我自己写的,包括大门上两米高的金粉对联。
从小练的柳体,骨力刚劲,疏朗开阔,我很满意。
看着看着,不免又想起父亲,五岁学写大字,父亲便要求我苦练柳体,我问为何,父亲说,“柳体清秀方整,很适合你。”
贺景渊收起人字梯,站在我旁边,“姐,你写的字真好看。”
思绪被打断,我上下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你马屁多。”
他笑,“姐,你和那些装腔作势的千金大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我没穿羽绒服,感觉有点冷,小跑着往门口去,头也不回,“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姐,这也不是你家,该去哪去哪。”
少年清冽的嗓音紧跟在后面,“那我也叫你阮阮吧。”
阮阮?
我猛地顿足,转身怒喝,“没大没小!”
他乖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弯着眼睛看着我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