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色炼狱刀子似的风卷着冰冷刺骨的雪沫，劈头盖脸砸在脸上，隔着厚实的防风镜，

整个天地间，此刻就只剩下翻滚、混沌的白，白得让人心慌，白得让人绝望。

巡逻小队的八个人，像是被遗忘在这片白色炼狱里的蝼蚁，拉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在齐膝深、偶尔能没过大腿根的积雪里，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每一步，

都需要把腿从沉重的雪牢里***，再重重地踩下去，循环往复，

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和体温。钢铁般的枪械，此刻也成了冻手的刑具，稍有不慎，

***的皮肤粘上去，就能撕下一层皮。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让边防小队不得不偏离日常巡逻路线，寻找一个记忆中的洞穴。走在最前面的队长王雷，

停下脚步，他像一头疲惫但依旧警惕的头狼，抬起手臂，握紧拳头。

身后歪斜的队伍艰难地停了下来。王雷扯下冻得硬邦邦、能立起来的围脖，

露出被冻得青紫的下半张脸。干裂的嘴唇张开，他用力地吼了一声，

沙哑的声线立刻被狂风撕碎、卷走，传到后面队员耳朵里时，已经变了调，

含混不清：“…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疲惫，再坚持一下！

…前面…岩洞…马上就要到了……避避！”作为队长，

他的责任是不让自己手下任何一个兵掉队，他知道此时如果不再激励一下，给队员们希望，

那么真就会有人永远留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此时没人有异议，

甚至大多数人连点头的力气都省了。这要命的鬼天气，再多待半小时，不！

也许只要十几分钟，人就得化作这雪原上永恒的冰雕。人类最基本的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

用尽自身最后的气力移动，跟随队长王雷向前行进。岩洞的入口，

隐蔽在一片突出的岩壁下方，被厚厚的积雪掩盖了一半，黑黢黢的，

像山体一道不起眼的伤疤。副队长肖成龙率先扒开洞口的积雪，

一股混杂着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的风从洞里涌出，

比外面的凛冽寒风要温和一些，但这温和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焦虑感。

洞里面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像一个张开的、怪物的巨口。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

强光手电射进去，立刻就被吞噬了大半，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入眼怪石嶙峋，

在手电晃动的光柱下，投射出扭曲、狰狞的影子，像是蛰伏在岩壁上的鬼怪。

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挤在靠近洞口、相对干燥的一小片空地上。

所有人包括王雷此时几乎都要瘫倒在地。有人开始剧烈地咳嗽，

显然还不适应气温的骤然变化。

有人默默地搓着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红肿的手指和早已失去知觉的脚趾。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拉风箱似的喘息声，以及洞外永无止境、鬼哭狼嚎的风雪交响曲。

二、 深渊的吐息短暂的休息后，体力稍有恢复，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开始在所有人心头弥漫。

“妈的，这洞……有点深得邪乎啊。”李健拧亮了功率更强的强光手电，光柱像一柄利剑，

猛地刺向洞穴深处。光线滑过湿滑、反射着幽光的岩壁，

照亮了几根倒悬的、如同獠牙般的钟乳石，然后便无力地消散在前方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那黑暗，仿佛有生命，在缓慢地呼吸，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而且，仔细听。

当洞外的风声偶尔间歇，有那么一刹那的绝对寂静时，一种特别的声响，便从洞穴最深处，

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那声音极细微，初听像是风穿过狭窄石缝的呜咽，但仔细分辨，

又不太像。它更……有规律一些，

时而像是什么东西在坚硬的石头上被拖行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时而又像是某种活物极度痛苦时，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断断续续的***。

这声音仿佛一把电钻，能穿透人的耳膜，直抵脑髓，勾起小队成员内心最原始的恐惧。

一个今年刚入伍的新兵，叫刘小柱，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往洞口缩了缩，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道：“这洞里不会闹鬼吧！？”“胡说些什么，不过保险起见，

大家都别往里凑！”王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沉淀下来的沉稳，

他环视了一圈手下这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惊疑，

“这地方不对劲。检查装备，保持警戒，轮值守夜。等雪外面的雪小点，我们立刻撤离！

”他的命令像一根定海神针，暂时压住了队员们躁动不安的情绪。没人有异议，在这种时候，

队长的经验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值守很快安排妥当。王雷和李健负责前半夜，

副队长肖成龙带着另一个老兵负责后半夜。洞外的风雪不但没有停歇的意思，

反而愈发狂躁起来。而洞内那种莫名的呜咽声和摩擦声，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更加清晰，

甚至……好像更近了一些。后半夜，轮到肖成龙带老兵值守。

小队里的赵大勇是队伍里有名的壮汉，性格直爽，力气大，肯吃苦，

体格更是小队里毫无争议的Number one，只是性格有些毛躁。正是因为他体格壮，

所以负重也是全队最高。考虑到他的体力消耗，王雷并没有安排他值夜，让他好好休息。

本来赵大勇靠着岩壁眯觉，半夜时分突然小腹一阵阵发紧，尿意汹涌而来。他憋了一会儿，

实在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解开裤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朝着洞内黑暗处走了几步，

想找个背人的地方解决。“大勇！就在边上解决！”王雷并没有睡沉，听到动静，

立刻低喝道，声音带着严厉。“知道，头儿，味儿大……我往里走两步，

就两步……”赵大勇的声音含糊传来，带着睡意和不以为意。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放水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接着，

是半声短促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闷响，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发出的“唔”。最后，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从洞穴深处传来的、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呜咽声。“大勇？

”靠近里面值守的一个老兵试探着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没有回应。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连洞外的风声和洞内的怪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王雷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一把抄起靠在岩壁上的步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强光手电的光柱像一道闪电，瞬间划破黑暗，精准地射向赵大勇刚才消失的方向。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更加浓重的黑暗。地面上，

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被拖拽过的痕迹，消失在一块巨大的、形同鬼怪的岩石后面。

三、 深入虎穴时间这一刻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洞外，

暴风雪的势头似乎减弱了一些，从疯狂的咆哮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强光手电扫过众人，

勉强照亮了战士们苍白而紧张的脸。此时洞内沉睡的战士，已然全部惊醒。

众人看着面色阴沉的队长，而此时的王雷脸色沉得有些吓人，下颌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刀，锐利而坚定。“我，李健，张成武，

我们三个进去找大勇。”王雷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其他人，由肖成龙指挥，

严守洞口！保持通讯，洞里可能信号差，如果一小时后我们没出来，

或者里面传出任何异常动静，你们立刻撤离！以最快速度返回哨所，呼叫支援！明白吗？！

”“队长！还是我带着人进去找吧！”副队长肖成龙郑重开口道。“执行命令！

你的责任不比我轻。”王雷猛地打断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守住退路，

比跟我们进去一样重要！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我的命令，

谁也不准再往里踏进一步！”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自动步枪，弹匣是满的，

保险打开。他看了一眼李健和张成武，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同样的决绝。“走！

”王雷低喝一声，第一个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李健紧随其后，张成武断后，三道光柱，照向未知的黑暗中。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错综复杂。强光手电在这里显得无比微弱，

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粘稠的黑暗里表现平平，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范围。光线晃动间，

映照出千奇百怪的岩石影子。黑暗中，这些影子像极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随着深入洞穴，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潮湿、闷热，带着一种压在胸口的分量。

那股在洞口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腥气，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

像是屠宰场里血液凝固后的铁锈味，

又混杂着某种生物巢穴特有的、腐肉与分泌物混合的恶臭，直冲鼻腔，

让人胃里忍不住地翻腾。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

布满棱角尖锐的碎石和滑腻的、仿佛有生命的苔藓类物质。他们只能弯着腰，

小心翼翼地前进，枪口始终指着前方和可能藏匿危险的黑暗角落。

除了他们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只有那仿佛永远存在的、从洞穴最深处传来的呜咽和摩擦声。现在，这声音似乎更近了，

更清晰了，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刮着岩石，又像是低沉的、饱含恶意的窃窃私语，

在黑暗中来回盘旋。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前，

略微向下倾斜；另一条转向左侧，更加狭窄、低矮，那令人不安的声音，

似乎正是从左侧通道里更密集地传出来。王雷打了个握拳手势，三人立刻停下，屏住呼吸，

侧耳倾听。洞穴深处的声音似乎没有变化。“队长，走哪边？”李健压低声音问，

手电光在两条通道口来回扫视。王雷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和岩壁。突然，

他蹲下身，手电光聚焦在左侧通道入口处的一块岩石棱角上。那里，

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已经发暗的粘稠污渍，几乎与岩石的颜色融为一体。“血迹。

”王雷的声音低沉而肯定，“虽然很少，但方向是向里的。”他站起身，

正准备示意进入左侧通道，一直负责断后警戒的张成武忽然吸了口冷气，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儿……你们，

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王雷和李健立刻转身，

三道光柱同时扫向身后的黑暗。光影晃动，岩石的影子疯狂舞动，但空无一物。

只有那无边的、仿佛能吸收声音和光线的黑暗。“别自己吓自己。”王雷沉声道，

但他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保持警惕，可能是神经太紧张了。”然而，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李健。

他猛地将手电光射向右侧岔道深处那片未被探索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光柱像一把利剑刺入虚空，在光线即将被吞噬的尽头，

他似乎……似乎瞥见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暗红……！那红色并非反射手电光形成的亮红，

而是一种自身散发的、如同烧红的炭火般的暗红，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它只出现了一刹那，

就在光柱扫过去的瞬间，隐没在岩石之后，仿佛从未存在过。李健浑身汗毛倒竖，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边！”他失声低呼，枪口瞬间指向那个方向。“什么？

”王雷和张成武立刻紧张起来，灯光和枪口齐刷刷指向右侧通道。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黑暗，

死寂的黑暗。“我……我好像看到……”李健的声音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