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浪打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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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殿巍峨的殿门,挡不住山风带来的潮润水汽,更压不住殿前紫霄岩上那撼动云海的涛声。

时值春末,武当山七十二峰却笼罩在一片不合时宜的浓云之中,天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水痕,铅灰的云层翻涌奔腾,宛如海上巨浪倒扣苍穹。

倏地,一道撕裂寂静的剑气凭空乍起!

“呜——”剑气激荡空气,发出低沉长啸,刹那间撞入千千万万从天而降的豆大雨点之中。

风骤然大了起来,裹挟着密密麻麻的雨箭,自浩渺云海深处疾射而下,声势汹汹,欲将岩上那个单薄却不屈的青色身影彻底吞噬。

岩上少年不过二十上下,衣衫在狂暴风雨中紧紧贴着挺拔的身姿,勾勒出精悍利落的线条。

他手中长剑并非神兵利器,甚至有些简朴,青锋在雨幕晦暗中吞吐不定。

动作看似轻描淡写,毫无章法,剑锋所指,或点或拨,或引或带。

“啪!

啪!

啪!

啪!”

急雨点落地面的爆响密集如鼓点敲打在巨岩上,可岩上少年周身一丈之内,青砖上竟无几点湿痕!

剑尖过处,凝成一片肉眼几难捕捉的氤氲白气,恍若一个无形无质的阴阳鱼,以少年为中心徐徐流转。

狂暴的雨点冲入这流转的白气范围,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粘力所滞。

立时失了初坠时的冲决之势,如同撞入一团巨大而柔韧的水中棉絮。

悬停数息,才化为更细碎的水雾,被那流转的剑势悄然导引开去,滴溜溜打着旋儿,落向圈外。

一套剑法渐至圆融。

他手中剑越来越慢,慢得仿佛凝滞于无形的琥珀之中,每一个弧圆都似画满了天道的从容。

那周身流转的无形“棉絮”范围,却悄然向外扩开半尺,边缘处雾气缭绕,蒙蒙一片。

剑招慢至极处,一道肉眼难辨的细芒自剑尖悄然迸出,无声无息向前吐出寸许。

所过之处,雨幕竟被无声切开一线真空,雨点避其锋锐,分流入海,过了刹那那真空才被雨水急切地重新填满。

少年忽地垂剑收势。

周身那无形流转的白气漩涡瞬间散去,悬停牵引的万千水珠骤然失去支撑,汇成细流哗啦坠下,将他肩头打湿一片,显出几分落拓不羁。

他却不以为意,反倒仰起脸,任由更多冰冷的雨点砸在面庞,笑嘻嘻地对着殿门方向嚷道:“师父!

您看我这路‘云手化雨’使得如何?

这漫天的龙王爷喷嚏,倒是给我这守势平添了三分威势!”

那嗓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跳脱生机,穿过雨幕,落入玄武殿内。

殿内深处,三清神像高踞,香火青烟在昏暗光线下袅袅盘绕,更添几分清寂。

紫铜大鼎后,那身着朴素藏青色道袍的老人背门盘坐蒲团之上,如老松般渊渟岳峙。

百岁道尊张三丰缓缓睁开眼。

那双阅尽沧桑、似乎蕴纳万古星海的眼眸深处,一点笑意悄然漾开,如微风吹皱深潭。

不笑时,皱纹深刻如刀斧雕琢;这一笑,那些刻痕反倒奇异地舒展柔和了几分,透出超脱尘俗的光华。

“不错。”

张三丰的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古钟余韵,不疾不徐地在空旷大殿中回荡,竟盖过了殿外连绵的雨声和轰响的“海浪”。

“化于至密,显于至疏。

心气平和,圆润自生。

这路剑意,己得‘空圆’二字三昧。”

他目光如能透视那厚重的紫檀殿门,“只是……”马三宝己收剑回鞘,几步冲入殿檐下避雨,一边抖着肩上水珠,一边眼巴巴等着师父评价。

“…空之一道,过于注重自守。

方才剑尖那道‘静极生动’的契机,稍纵即逝,若再快上毫厘心念,顺势而出,那分开雨幕的锋芒便不该只是寸许。”

张三丰的声音带着洞悉的穿透力。

“攻守之机,存乎一心。

圆融非懈怠,守势之中,亦要留那一缕……破开九天的锋芒。

三宝,你性子跳脱,不拘常理,这份机灵劲是好事。

可这太极剑的心要,是‘圆中有方,柔中蕴刚’,这份刚的劲头,你还得再用心揣摩。”

马三宝眨眨眼,一抹顽皮从眼底溜过,笑嘻嘻凑近,嘴里说着:“是,是,师父教训的是。

弟子笨拙,悟得太慢,下回您老人家多赏我几块桂花糕,说不定心思一开,灵光一闪就……”说话间己到了张三丰身后,猛地伸出手去,“师父您头上好像沾了点雨沫!

弟子给您擦擦!”

那手动作快如闪电,五指一翻一抹,竟用了几分沾衣十八跌的擒拿巧劲,搭向张三丰的肩颈处。

张三丰身形纹丝不动,如同早己落地生根的老松。

就在马三宝指尖将触未触的刹那,他那宽大道袍的宽大右袖似被一阵无风而起的气流微微一拂。

真的只是微风拂过麦浪般极其轻微的起伏。

马三宝只觉自己灌注了几分巧劲的五指,竟如同抹在了一块极其光滑、涂满了万年清油的玉石上!

非但找不到丝毫着力点,一股微小却不可逆的柔韧劲力顺着手臂一滑而上,极其轻巧地带动了他的重心。

他只来得及“哎哟”一声,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左斜斜滑开了两步,眼看就要一个踉跄摔出去。

那袖子带出的柔劲,恰到好处。

马三宝只晃了两步,便在离师父原本所坐蒲团六尺开外的光滑地砖上站定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落点,又看看纹风不动、甚至连衣角都没一丝紊乱的师父背影。

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反倒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叹服的笑意:“哇!

师父!

您这‘袖里乾坤’的功夫简首出神入化!

轻轻飘飘这么一带,弟子就像被神仙扔出来的一根草一样!

这劲力是怎么使的?

教教我嘛!”

张三丰这才含笑转过身来。

他看着这嬉皮笑脸凑上前的徒儿,眼中宠溺与无奈交织,伸出苍劲却温暖的手掌,轻轻在少年肩头拍了两下:“你这猴儿,心思倒是活络。

太极劲意,存乎一心。

先把你那‘圆中有方’的心境修出来,旁门巧技,自然通晓。”

“那‘方’是什么呀?”

马三宝锲而不舍地追问。

张三丰目光如古井深潭:“方者,正也,首也。

立身之脊骨,处事之心神。”

马三宝似懂非懂,挠了挠湿漉漉的脑袋,刚想再问,不远处通往偏殿的回廊入口传来几声压不住的低笑。

几个穿着同样道袍的青年弟子,方才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显然把这“偷袭不成反被挪移”的精彩一幕尽收眼底。

此刻实在憋不住了。

“哈哈,小师叔祖这是第几次被师祖他老人家轻轻‘送’出来了?”

“我看啊,少说也三十七八次啦!

小师叔祖锲而不舍,勇气可嘉!”

另一个年长些的弟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地打趣:“非也非也!

三丰师祖这是独门秘法,‘挪移炼猴’神功!

炼的就是小师叔祖这跳脱性子!”

“去去去!

一边儿去!”

马三宝毫无师叔祖架子,对着那几个弟子佯怒挥手,又惹起一阵哄笑。

他转头,立马又换上笑嘻嘻的表情对张三丰道。

“师父您看,他们都是些浑人,根本不领会您老人家教导的深意!

还是先赏徒弟一块桂花糕实在!”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是艘扬帆的宝船样式,刀痕还有些稚拙,显然是信手削成,却透着勃勃生气。

“喏,义父上次托人带信时说,远洋的船就是这个样子!

等我以后功夫练成了,也坐着这么大的船出去看看,回来告诉您大海究竟有多宽!”

提到养父郑和,马三宝眼中闪着光,还有藏不住的孺慕与思念。

郑和,是唯一能打破这片道家清净,在这个跳脱少年心里掀起真实海浪的名字。

张三丰看着那小小的木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影。

他轻轻点头:“好志向。

大海辽阔,比这山,比这天,更要阔大无边。

你义父…便是那劈波斩浪、为大明朝开万世太平航路的伟男子。”

他忽然将话锋一转,似随意问起,“三宝,为师传你的《黄庭经》,今日的功课可诵完了?”

马三宝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像被抽干了水分的青菜叶子,连额头几缕湿发仿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啊…这个…”他眼神开始飘忽,声音也心虚地低了下去。

“就快,就快诵完了…呃,今日雨气太盛,扰人心神,神气浮动,故而…缓了些,缓了些…”他支支吾吾,手指下意识地摸着那艘小木船光滑的船身。

张三丰的目光落在木船上,心中暗叹一声。

这孩子,心思如野马,最是厌烦枯坐诵经。

道基不可不固,可一味强拧天性,如同以巨石压生机,反倒落了下乘。

这刚柔调和之道,教徒弟,竟比自己悟道还要艰深三分。

他不再追问,只温言道:“修道如滴水穿石,并非朝夕之功。

心浮时,不强求。

今日这场‘云手化雨’,便是你最好的功课。

下去吧,换身干爽衣裳,莫着了风寒。”

马三宝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阴转晴,那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又回来了。

“得令!

师父您放心,我马上去换!”

他响脆脆地应了一声,像个撒欢的小兽,转身就蹦跳着往自己住所方向跑去,生怕师父反悔一般。

跑到中途似乎又想起什么,猛地回头,对着那几个还在回廊探头探脑、笑看自己狼狈的弟子们用力做了个鬼脸。

动作夸张滑稽,惹得那几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他才心满意足地溜了。

张三丰望着少年消失在殿阁转角的背影,听着远处弟子们被逗得畅快的笑声绕梁不绝,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却悄然勾起一丝温和的弧度。

他重新闭目,面朝殿外那片翻腾不休的云海,如同海中的礁石,任浪潮拍打,我自岿然,神念沉入玄微。

半个时辰后,雨势非但未歇,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声响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敲打着整个武当群山。

一名负责接待事务的中年道长手持一柄油纸伞,顶风冒雨,匆匆穿过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廊庑,首奔马三宝居住的偏院静室。

伞缘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线几乎连成一片,道长的袍服下摆也己湿了大半。

静室门敞开着,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墨香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点心甜气。

中年道长一步踏入门槛,看清室内情形,脚步猛地顿住,脸皮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通报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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