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雾中的微光
雨丝变得细密而冰冷，打在脸上，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冰冷的门卡和钥匙，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也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没有上林特助的车。
那一刻，她无法忍受再与任何和傅承聿有关的事物共处一室，哪怕只是一辆车的空间。
她需要这冰冷的雨，需要这空旷的街道，需要这独处的时刻，来消化那几乎将她撕裂的屈辱和茫然。
“碧水云天1号”。
她知道那个地方，城中最顶级的豪宅区，传闻中安保森严，一掷千金难求。
那里将成为她未来一年的“牢笼”，一个用金钱堆砌、却剥夺了她所有自由和尊严的金丝雀笼。
走到家楼下时，夜己经深了。
老旧的居民楼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站在家门口，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痕和泪痕，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轻松自然的笑容，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晚晚？
是你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淋成这样！”
母亲担忧的声音立刻从里间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妈，我没事。”
苏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避开母亲伸过来想碰触她的手，“就是……就是去找了个朋友，看有没有办法，路上突然下雨了。”
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生怕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慈爱的眼睛会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不堪。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小房间，“我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担心。”
关上浴室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晚才允许自己伪装的坚强彻底崩塌。
她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掩盖了她压抑的啜泣声。
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肌肤，却无法温暖那颗沉入冰窖的心。
洗完澡出来，苏晚的情绪己经勉强平复。
她看到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里拿着父亲的病历，眉头紧锁，满脸愁容。
“妈，别太担心了。”
苏晚走过去，轻声安慰，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无法想象，如果母亲知道她用了怎样的方式换来父亲的生机，会是何等的心碎。
就在这时，母亲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
真的吗？
太好了！
谢谢！
谢谢医生！”
母亲接听电话的声音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狂喜，她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好，好！
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谢谢您！”
挂断电话，母亲激动地抓住苏晚的手，语无伦次：“晚晚！
医院……医院说，有匿名好心人捐了一大笔钱，专门用于你爸爸的治疗！
还……还联系了国外的专家团队，明天就会过来会诊！
你爸爸有救了！
苏氏……苏氏刚才财务也来电话，说傅氏集团突然注资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母亲喜极而泣的脸，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傅承聿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让她连一点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他用这种首接而霸道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权力，也时刻提醒着她，这场交易的真实与残酷。
“可能是……可能是傅总看在以往和苏氏有点交情的份上，伸了把手吧。”
苏晚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好事，妈，爸爸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她无法说出真相，只能将这巨大的“恩情”归结于虚无缥缈的“交情”。
母亲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并未深究，只是反复念叨着：“真是遇到贵人了，真是遇到贵人了……”安抚好激动的母亲，苏晚回到自己狭窄却温馨的房间。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微信消息，全都来自林薇薇。
她刚点开，林薇薇的电话就立刻打了进来。
“苏晚！
你吓死我了！
你跑哪儿去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报警！”
电话一接通，林薇薇带着哭腔的咆哮就传了过来，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听到闺蜜熟悉的声音，苏晚强忍的泪水几乎再次决堤。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薇薇，我没事……刚才手机静音了。”
“没事？
你声音都不对劲！
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傅承聿了？”
林薇薇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晚晚，你说话啊！”
面对闺蜜连珠炮似的追问，苏晚再也无法独自承受这沉重的秘密。
她需要倾诉，需要哪怕一丝微弱的光亮，来照亮这无边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用极其轻微、带着颤抖的声音，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从走进傅氏大楼，到签下那份屈辱的契约，再到傅承聿给出的卡和钥匙，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林薇薇。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林薇薇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林薇薇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王八蛋！
乘人之危的衣冠禽兽！
晚晚，我们不能答应！
钱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大不了我把房子卖了……没用的，薇薇。”
苏晚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后的平静，“那是五千万，还有爸爸的命。
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且……我己经签字了。”
“可是……没有可是了。”
苏晚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薇薇，帮我保密，尤其是我爸妈。”
林薇薇在电话那头哽咽起来，她知道，苏晚做出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晚晚……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保密。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个傅承聿，他不是什么好人！
一年，就一年！
一年之后，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开始！”
闺蜜的话语像是一道微弱的暖流，注入苏晚冰冷的心田。
至少，在这条黑暗的路上，她不是完全孤独的。
结束和林薇薇的通话，夜己经深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完全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月亮和几颗稀疏的星子。
苏晚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被雨水洗涤过的夜空，月光洒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她摊开手心，看着那枚冰冷的钥匙，上面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屈辱、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依旧盘踞在心间，但在那最深处，一种名为“坚韧”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为了父亲，为了家庭，她必须活下去，哪怕是以一种她曾经最不齿的方式。
她想起傅承聿那双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睛，想起他冰冷的语气，想起那份条款严苛的契约。
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
这不会是一段轻松的旅程，她深知这一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明晚七点，司机在楼下等你。
记住你的身份。”
没有署名，但苏晚知道是谁。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明天晚上，她就要踏入那个名为“碧水云天1号”的牢笼，正式开启她为期一年的、“商品”般的生活。
而游戏的序幕，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