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带着梧桐叶的凉意,卷过公寓楼下的石子路时,
我***的脚踝泛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林屿就站在我对面,米白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
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抬着,像只闹别扭却不肯承认的小兽。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
能清晰看到他眼底没藏好的委屈,可语气偏偏硬得像块冻住的糖:“我说了,
我不喜欢那个电影,你非要拉着我去看。”我低头看了眼手里攥着的电影票根,
上面印着我特意选的温情片 —— 上周听他说最近压力大,
以为这类舒缓的故事能让他放松些。早知道,还不如陪他去看那部打打杀杀的科幻片,
哪怕我对那些爆炸场面向来没兴趣。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从帆布包里翻出纸巾,
迈着小步上前,想帮他擦掉嘴角残留的爆米花碎屑 —— 刚才在影院,
他明明吃得比我还多,现在倒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可我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脸,
他就往后退了半步,卫衣的帽子滑下来一点,露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抗拒:“你别碰我。
”身后传来邻居开门的声响,一对中年夫妻抱着刚买的水果,
路过时好奇地往我们这边瞥了两眼。女人还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
两人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我脸上有点发烫,深吸一口气,
把那点快要冒头的烦躁压下去,声音放得更软:“是我不好,没提前问清楚你的想法,
下次我们选你喜欢的片子,好不好?”他还是不说话,脚尖在地上一下下踢着小石子,
黑色运动鞋的鞋尖蹭上了一层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地面上,
像条倔强地不肯弯腰的小尾巴。我心里清楚,这又是一场需要我耐着性子哄劝的 “战役”。
自从和林屿在一起,这样的场景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他比我小三岁,去年刚从大学毕业,
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实习生,身上还带着校园里没褪干净的青涩和执拗。
吵架时永远学不会低头,哪怕明明是他的错,最后也得我先服软。就像上个月,
他因为工作失误被领导批评,回家后却冲我发脾气,
说我没提醒他检查方案 —— 可我前一天晚上明明陪着他核对到半夜,
是他自己说 “没问题了”,我才去睡的。“我还买了你爱吃的草莓蛋糕,放在冰箱里,
再不吃就要化了。” 我继续放低姿态,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其实刚才在电影院里,
他全程冷着脸,双手抱在胸前,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看到感人的片段时,
还故意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哼,那声音像根小刺,轻轻扎在我心上。
我早就没了看电影的兴致,只是不想扫他的兴,才硬撑着坐完了两个小时。
听到 “草莓蛋糕” 这四个字,林屿的耳朵明显动了动,
眼神松动了些 —— 他从小就爱吃甜食,尤其是草莓味的,上次路过蛋糕店,
他盯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看了好久,我记在心里,今天特意绕路去买的。
可他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要吃你买的蛋糕。”我没再跟他争辩,走上前,
轻轻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大概是在楼下站了太久,我用掌心裹着他的手,
慢慢揉搓着,试图传递一点温度:“别闹了,天这么冷,我们先上楼,好不好?
”他的手腕僵了一下,没有再挣脱,沉默了几秒后,终于点了点头,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知道了。”我牵着他往公寓楼里走,他的手在我掌心里慢慢暖起来,
脚步也从一开始的拖沓变得轻快了些。进电梯时,轿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镜面墙壁映出我们的身影 —— 我穿着简单的风衣,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而林屿站在我身边,个子比我高大半个头,却像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乖乖地被我牵着。我看着他依旧有些紧绷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我比他大,
比他早三年进入社会,从一开始的职场新人,到现在能独立负责项目,
我经历过被客户刁难到躲在楼梯间哭,也经历过为了赶方案连续熬三个通宵,
所以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需要呵护的弟弟,吵架时也总是让着他。可有时候,
看着身边同事被男朋友宠得像个公主,生病时有人递药,加班时有人接下班,
我也会偷偷羡慕。我也想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有人能把我护在身后,
而不是每次都要自己整理好情绪,再去哄那个比我小的男孩。回到家,
我先把林屿推到沙发上,让他等着,自己去厨房把草莓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
蛋糕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奶油,上面缀满了新鲜的草莓,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变好。
我找了个漂亮的瓷盘,把蛋糕切成小块,还特意在盘子边缘放了一颗完整的草莓做装饰,
才端到林屿面前。他已经把卫衣帽子摘了,露出柔软的黑发,看到蛋糕,眼睛亮了亮,
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的弧度慢慢扬了起来,脸上的怒气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吃蛋糕的样子,心里那点委屈也渐渐淡了。其实,
林屿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上次他冲我发脾气,第二天早上就顶着黑眼圈给我做了早餐,
虽然煎蛋糊了,牛奶也热得太烫,可我知道,他是在道歉。
他只是还没学会如何在感情里妥协,像个需要被关注的小孩,只要稍微哄一哄,
就会恢复温顺的模样。“下次我再也不逼你看你不喜欢的电影了。” 我轻声说,
伸手帮他拂掉落在膝盖上的蛋糕屑。林屿抬起头,嘴里还含着蛋糕,
说话有点含糊:“其实…… 也不是特别难看,最后那个爷爷跟孙女告别的时候,
我…… 我也有点想哭。”我忍不住笑了,
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下次我们再找类似的片子看?”他赶紧摇头,
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去:“不要了,还是看科幻片吧,那个***。”我笑着点头,没再说话。
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我们身上,安静又温馨。有时候,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包容他,但只要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这点辛苦好像也没什么。周末的时候,沈知夏约我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她是我大学时的室友,后来又一起留在这座城市打拼,算得上是我最好的闺蜜,
我和林屿的事情,她比谁都清楚。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拿铁,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我进来,
她抬起头,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皱了皱眉:“又熬夜哄林屿了?你这黑眼圈,
都快掉到下巴上了。”我在她对面坐下,叫了杯美式,苦一点的咖啡能让我清醒些。“嗯,
昨天因为他玩游戏忽略我,我们又吵了一架,哄到凌晨才睡。” 我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都没力气。昨天晚上,我特意做了他爱吃的可乐鸡翅,
想等他下班回来一起吃。结果他回来后,把包一扔就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我叫他吃饭,
他说 “等打完这局”,可这一局接一局,直到我把饭菜热了三遍,他还是没动筷子。
我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他就炸了,说我不理解他,工作已经够累了,玩会儿游戏都不行。
我们吵了起来,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摔了鼠标,躲进卧室里不肯出来。
我在客厅里坐了好久,直到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敲门进去哄他,跟他道歉,
说不该干涉他玩游戏,他这才慢慢消了气,跟我一起吃了冷掉的饭菜。等收拾完碗筷,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沈知夏放下平板电脑,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心疼和不解:“苏晚,
你这么辛苦,到底图什么啊?养他干什么?他比你小,不懂事,你也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啊。
你看看你,自从跟他在一起,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以前你多潇洒啊,周末要么去健身,
要么去看展,现在倒好,成了他的专职保姆加调解员。”我知道沈知夏是为我好,
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和林屿的感情,觉得林屿太幼稚,还没定性,给不了我想要的依靠。
我低下头,看着咖啡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轻声说:“我不想让他像当初的我那样可怜。”沈知夏愣了一下,眼神软了下来,
随即叹了口气,没再劝下去。她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小时候父母离异,爸爸很快再婚,
妈妈去了外地,没人管我。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住寄宿学校,每次开家长会,
别的同学都有父母陪着,只有我,要么是班主任代劳,要么是亲戚偶尔来一次。
有一次我发烧到 39 度,宿舍阿姨给我妈妈打电话,妈妈说 “工作太忙,
让她自己去医院”,最后是室友扶着我,去学校附近的小诊所挂水。那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
像根藤蔓,这么多年一直缠绕着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而林屿,他虽然家境不错,
父母开了家小公司,可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上次他跟我说起小时候,
说有一年生日,他特意等父母回来,结果等到半夜,只等来妈妈的一个电话,
说 “临时有生意,明年再陪你过”。他抱着生日蛋糕,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到天亮。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所以忍不住想要照顾他,包容他,不想让他像我一样,在感情里受委屈。哪怕这种照顾,
有时候会让我觉得很累。沈知夏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声音放轻了些:“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你也要为自己想想。
如果他一直长不大,一直让你这么辛苦,你能坚持多久?”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现在我还爱着林屿,爱他眼底的纯粹,爱他偶尔的温柔,
爱他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给我熬粥。所以我愿意为他付出,愿意等他长大。至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