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背着半篓草药,脚步有些踉跄。
他今年十六,是山脚下溪云村的孤儿,靠着给镇上药铺采草药换些糙米过活。
方才为了采崖壁上的“血灵芝”,差点摔进万丈深渊,此刻手心还在冒汗,裤脚被荆棘划开了道大口子,渗出血珠混着泥渍,又疼又痒。
“明天得去趟李屠户家,欠的三两肉钱再不还,怕是要被他堵门了。”
他低声念叨着,眉头拧成个疙瘩。
村里的土地贫瘠,今年雨水又少,地里的红薯收不上来,药铺的掌柜最近也总找借口压价,日子像块浸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坠着,喘不过气。
这便是他的困境,和这世上大多数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凡人一样,活着,就是最大的难题。
转过一道山弯,前方突然传来“铮”的一声轻响,像是铁器相击,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清越。
命运顿住脚,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偶尔出没的野兽,鲜少有人来。
他攥紧了手里砍柴用的柴刀,蹑手蹑脚地往前挪了几步。
只见前方的空地上,斜插着一柄断剑。
剑身锈迹斑斑,只剩半截,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断口处却异常平整,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最诡异的是,此刻明明无风,断剑却在微微震颤,剑身上凝结的露珠顺着纹路滑落,滴在地上的瞬间,竟“嗤”地一声化作白烟,连半点水渍都没留下。
违背常识的细节像根刺,扎进命运的眼里。
他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他壮着胆子走过去,蹲下身。
断剑的剑柄缠着发黑的布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剑柄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炸开——不是冷,不是热,而是像有无数根细针,顺着指尖钻进血脉,瞬间流遍全身百骸。
“嗡——”耳畔仿佛响起万千剑鸣,时而金戈铁马,时而孤高凄清。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残阳变成了两轮血色圆月,青莽山的轮廓褪去,化作一片苍茫云海,云海深处,似乎有一道身影立于九天之上,白衣猎猎,手握长剑,目光扫过之处,群星都在颤栗。
那道身影的脸模糊不清,可命运却没来由地觉得,那就是自己。
“神王……归位……”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震得他头痛欲裂。
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蹲在原地,半截断剑己被牢牢攥在手里。
锈迹不知何时褪去了大半,露出内里暗银色的剑身,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星图,又像是某种文字。
这便是那个神秘物品。
命运的心脏狂跳,他想把剑扔掉,可手指像是生了根,死死扣着剑柄,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剑……是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命运惊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粗布麻衣的老汉,背着个破旧的竹篓,手里拄着根木杖,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老汉看起来七十多岁,满脸皱纹,眼睛却很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他是村里的老猎户,姓王,大家都叫他王伯。
平时沉默寡言,却总在命运快饿死的时候,偷偷塞给他两个烤熟的野土豆。
“王、王伯。”
命运定了定神,试图掩饰手里的断剑,“我、我刚捡的,不知道是谁的。”
王伯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断剑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
“捡的?
这剑在青莽山沉了三十年,多少进山的猎户、道士想找它,都没找到,偏偏被你这娃子捡着了。”
命运愣住了:“您认识这剑?”
王伯没回答,反而问:“你握它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命运心里一紧,想起刚才的剑鸣和那个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王伯叹了口气,蹲下身,用木杖拨开地上的碎石,露出一块平整的青石板。
石板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被人用剑划上去的,仔细辨认,能看出是“剑道”二字。
“溪云村背靠青莽山,山里头藏着的秘密,比你想象的多。”
王伯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十年前,有位大剑修在这里坐化,临死前把佩剑掰断,一半葬在土里,一半……据说飞上天了。”
“大剑修?”
命运茫然,他只知道村里的张秀才会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从未听过“剑修”。
“就是能御剑飞天,斩妖除魔的仙人。”
王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他们修的境界,从低到高,是尘、凡、灵、仙、圣、皇、帝、尊、神、神王。
咱们凡人,就困在这‘尘’境里,一辈子也跳不出去。”
命运攥着断剑的手紧了紧。
尘境……神王……这些词语陌生又遥远,可握着断剑的掌心,却越来越烫,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可你不一样。”
王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出生那天,青莽山所有的鸟雀都朝着村子的方向飞,溪里的鱼全跳出水面,像在朝拜。
我当时就在你家门外,看得清清楚楚。”
命运愣住了。
他是孤儿,记事起就住在村里废弃的土地庙里,从没人告诉过他出生时的情景。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王伯看着他,眼神复杂,“这柄断剑,是‘斩愁’,当年那位大剑修,就是凭着它,从尘境一路杀到了神境。
如今它落到你手里,怕是天意。”
就在这时,断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的暗银色光芒越来越亮,竟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剑形的影子。
影子里,隐约有无数星辰在流转,最后汇聚成一行字:三日后,血月当空,剑门开。
命运和王伯都惊呆了。
“剑门开……”王伯喃喃自语,脸色变得苍白,“传说中,只有拥有剑道神王天赋的人,才能引动剑门……难道……”他猛地看向命运,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命运的心脏狂跳不止。
剑道神王天赋?
这难道就是自己隐藏的秘密?
突然,一阵腥风从山林深处传来。
王伯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不好!
是山里的‘血狼’!
它们平时只在深夜出没,今天怎么……”话音未落,几声凄厉的狼嚎响起,紧接着,十几只体型比普通野狼大上一倍的恶狼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眼睛赤红,獠牙外露,死死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那只狼王,额头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异常凶狠。
王伯将命运护在身后,举起木杖,可他毕竟年迈,面对十几只凶狼,手抖得厉害。
“娃子,你快跑!
往村子的方向跑,我拦住它们!”
命运看着王伯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断剑。
他从未学过打斗,可此刻握着剑,心里竟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王伯,我不跑。”
他握紧断剑,慢慢站起身。
断剑的光芒更盛,仿佛在回应他的心意。
狼王低吼一声,率先扑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命运突然觉得脑海里多出了无数信息——那是一种用剑的本能,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韵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手腕一翻,断剑顺着一道玄妙的轨迹划过。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利刃切开皮肉的轻响。
狼王的脖颈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动作猛地僵住,随即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血狼都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伯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木杖“啪”地掉在地上。
他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轻易地杀死一头血狼,更何况是个从没学过武的半大孩子。
命运自己也愣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断剑,剑身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消失,仿佛被剑身吸收了一般。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太清晰了,仿佛他己经这样挥过千万次剑。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王伯的脖颈处,衣领滑落,露出一块皮肤,上面竟有一个和断剑纹路一模一样的印记,只是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王伯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慌忙拉高衣领,眼神有些闪躲:“娃子,别愣着,快……快走吧,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的。”
命运看着王伯略显慌乱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疑问:这个平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猎户吗?
他脖子上的印记,又是什么?
而那断剑投射出的“三日后,血月当空,剑门开”,又意味着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断剑,暗银色的剑身映出他年轻的脸庞,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锐利。
他隐隐觉得,这柄剑,这场突如其来的狼袭,王伯身上的秘密,还有那个关于“剑道神王”的传说,都只是一个开始。
三日后的血月,究竟会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