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种与赠礼
湿冷比干燥的危险更具渗透性，它会缓慢地消耗体力，最终导致失温。
他必须立刻找到方法弄干自己，或者获得温暖。
他挣扎着爬起身，拖着疲惫冰冷的身体，离开了那片差点成为他坟墓的“水洼”。
目光在巨物林立的教室地面扫过，最终落在了不远处墙角那堆如同废弃山脉般的扫帚和簸箕上。
那些交织的竹枝和塑料缝隙，或许能提供一个相对干燥、背风的藏身之所。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小脚印。
地面的灰尘在吸水后变得泥泞。
他费力地钻过几根交错如栅栏的扫帚毛，终于进入了簸箕边缘与墙壁形成的三角缝隙里。
这里果然干燥许多，空气中弥漫着竹子和塑料的味道，盖过了部分灰尘气。
他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抱着膝盖，试图用体温烘干衣服，但效果微乎其微。
那半根订书针依旧紧紧握在右手，金属的冰冷此刻反而让他保持清醒。
必须生火。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火意味着温暖、光明、熟食、驱赶野兽，甚至是文明复苏的象征。
他环顾这个临时的“家”，寻找可能的材料。
引火物不难，地上散落的纸纤维、蓬松的灰尘团，在微观视角下都是不错的绒絮。
难点在于取火工具。
钻木取火？
以他现在的力气和工具，几乎不可能。
碰撞燧石？
他连块合适的、能产生火花的石头都难以找到和操作。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半根订书针上。
金属……摩擦？
或者……他挣扎着在附近搜寻，终于找到一小片从墙壁上剥落、掉在地上的、边缘相对锋利的石灰石碎屑。
他双手紧握订书针，将尖锐的断口对准石灰石的锋利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划下！
“刺啦——”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橙色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灭！
有戏！
徐诺精神大振，不顾手臂的酸麻，再次用力划下。
一次，两次，三次……火星偶尔闪现，却总是无法点燃下方准备好的、蓬松的纸纤维绒絮。
他的手臂越来越沉，汗水混合着未干的水渍从额头滑落，绝望感再次悄然滋生。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手臂酸软得快要抬不起来时，一次倾尽全力的划擦，爆出了一簇稍大些、持续时间稍长的火花，精准地溅落在那团干燥的引火物中心。
一个微小的、红色的光点，出现了！
徐诺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用嘴极其轻柔、均匀地吹气，生怕一口气就将其熄灭。
光点顽强地扩大，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纤维，终于，化作一簇微弱的、欢快跳动的火苗！
成功了！
他强忍着欢呼的冲动，小心地添加更细小的纤维和找到的干燥碎屑，让火苗稳定下来，形成一个不大的、但实实在在的篝火堆。
橘红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黑暗，跳跃的火舌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令人陶醉的温暖。
徐诺靠近火堆，伸出手烘烤着，感受着那令人愉悦的热量一点点渗透进冰冷的西肢百骸，驱散骨髓里的寒意。
湿漉漉的校服开始冒出丝丝水汽，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暖。
这团微小的火焰，不仅仅带来了生理上的舒适，更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
人类文明的种子，或许就是从这样微弱的火种开始的。
然而，他刚刚享受了片刻的安宁，一阵极其细微，却又不同于风声、脚步声的响动，传入他高度紧张的耳中。
那是一种缓慢的、带着硬质外壳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伴随着间歇性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是某种东西在啃噬。
徐诺瞬间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透过竹枝的缝隙向外窥视。
声音来自扫帚堆的另一侧。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那只蟑螂！
或者说，是另一只。
它的大小依旧如同轿车，油亮的棕黑色背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着幽光。
它正趴在一小块不知是谁掉落的、己经干硬的面包屑上，用它那可怕的口器，缓慢而坚定地啃噬着。
那“吱嘎”声，正是面包屑被粉碎的声音。
徐诺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紧紧握住订书针，尖锐的一端对准外面，一动不敢动。
在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它鞭子般灵活摆动的触角，以及节肢上那些细密的、令人不适的刚毛。
它那复眼的结构复杂而冰冷，似乎能洞察周围的一切动静。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它吃完离开。
面对这样的“巨兽”，躲避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只蟑螂似乎并不急于离开。
它啃完了面包屑，开始用前肢清理自己的触角和口器，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闲。
然后，它并没有像徐诺预料的那样迅速爬走，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徐诺藏身的簸箕方向，缓慢地爬了过来！
它发现我了？
徐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手中的订书针指向外面，尽管他知道这微不足道的武器可能根本无法刺穿对方坚硬的背甲。
蟑螂越靠越近，它那巨大的、散发着腥气的阴影笼罩了徐诺的藏身之处。
徐诺甚至能闻到它甲壳上携带的、来自角落和缝隙的陈腐气味。
他举起了订书针，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微微颤抖。
就在徐诺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蟑螂却在距离簸箕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抬起了头部，那对复杂的复眼，似乎……精准地看向了徐诺藏身的缝隙，以及缝隙内那跳动的篝火！
它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爬行，它就是在观察！
观察他，也观察那团火！
紧接着，更让徐诺心底发寒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蟑螂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欲望，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它缓缓地、以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缓慢速度，从口中吐出了一小点东西，“啪嗒”一声，轻落在徐诺前方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米粒大小（在徐诺现在看来，有他半个拳头大）、乳白色的、略带粘稠的物体。
做完这一切，蟑螂不再停留，它灵活地转过身，六肢并用，发出那熟悉的“哒哒”声，迅速消失在一张椅子的阴影里。
一切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徐诺粗重的喘息声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留下的乳白色物体，惊疑不定。
那是什么？
是标记？
是诱饵？
还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沟通方式？
这只蟑螂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对这种生物的认知。
它不是凭借本能行事的低等昆虫，它似乎……拥有智慧？
或者，至少是某种被赋予的、诡异的目的性。
徐诺没有去碰那个东西。
他依旧紧握着订书针，警惕地注视着蟑螂消失的方向，以及地上那团不明的遗留物。
温暖暂时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将物体放大了。
连同这里的“居民”，似乎也变得完全不同，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