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宫宴暗流

锦瑟冷 十三呦三 2025-10-12 16:4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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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畔。

时值初夏,亭周垂柳依依,池中荷叶片片,晚风带着水汽和花香,吹拂着悬挂的宫灯,光影摇曳,如梦似幻。

锦书穿着一身比往日稍显体面的浅碧色宫装,垂首静立在太后座席侧后方。

她的位置并不起眼,却能清晰地看到席间大部分人的举动,尤其是正对面,那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皇帝萧衍。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尚未被朝政完全磨去的少年锐气,但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向太后时,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无波无澜。

“皇帝近日操劳国事,瞧着清减了些。”

太后端着酒杯,语气慈爱,“可要保重龙体才是。”

萧衍举杯,笑容温煦:“有母后时时挂念,儿臣不敢不保重。

倒是母后,近日佛事繁忙,更应颐养精神。”

母子二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得仿佛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但席间敏锐的人都察觉到那平和表象下的暗流涌动。

每一次举杯,每一句关怀,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棋步。

锦书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摆设。

但她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场中的动静。

她看到太后偶尔投向皇帝身边那位林昭仪时,那瞬间冷厉的眼神;看到皇帝与林昭仪低声交谈时,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也看到席间几位重臣,目光在太后与皇帝之间微妙地逡巡。

酒过三巡,丝竹声越发靡丽。

一位舞姬水袖翻飞,姿态曼妙,引得众人喝彩。

就在舞姬旋转到御前,水袖即将拂过龙案时,异变陡生!

那舞姬足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一声,失控般地朝着皇帝的方向扑倒!

她手中原本柔软的水袖里,竟寒光一闪,露出一截短刃的锋芒!

“护驾!”

惊呼声、杯盘碎裂声骤然响起!

席间瞬间大乱!

电光火石之间,锦书几乎是想也不想,一个箭步上前,不是冲向皇帝,而是猛地将太后向后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太后与那混乱的中心之间!

同时,她顺手抄起旁边案几上一个沉重的鎏金酒壶,看准那舞姬踉跄的方位,用力掷了出去!

“哐当!”

酒壶精准地砸在舞姬的膝弯处!

那舞姬吃痛,扑势一滞。

就这片刻的耽搁,侍卫们己经一拥而上,迅速将舞姬制住,卸了下巴,防止她咬毒自尽。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锦书挡在太后身前,背对着混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她感觉到太后的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很快便松开。

“放肆!”

太后的声音带着惊怒后的威严,响彻全场,“竟敢在宫宴上行刺!

给哀家彻查!”

席间众人惊魂未定,纷纷跪倒在地。

皇帝萧衍也己站起身,脸色阴沉,目光先是在被制住的舞姬身上扫过,随即,落在了仍挡在太后身前的锦书身上。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如同实质,落在她的背心。

锦书感觉到那目光,缓缓松开护着太后的姿势,退到一旁,重新垂下头,恢复了恭谨的宫女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反应迅捷、出手果决的人不是她。

“母后受惊了。”

萧衍走到太后身边,语气关切,“可曾伤到?”

“哀家无事。”

太后拍了拍胸口,似是惊魂未定,目光却瞥向锦书,“多亏了这丫头机警。”

萧衍的视线再次落在锦书身上,这次,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哦?

是你?”

锦书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后怕:“奴婢护主心切,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你护驾有功,何罪之有?”

萧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抬起头来。”

锦书依言抬头,目光却不敢与天子对视,只谦卑地垂落。

萧衍看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模样生得也好。

母后宫里,果然都是伶俐人。”

这话听着是夸奖,却隐隐带着一根刺。

太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话接了过去:“皇帝过奖了。

不过是些粗使丫头,难得有几分忠心罢了。”

她转向锦书,“还不谢皇上不罪之恩?”

“奴婢谢皇上恩典!”

锦书再次叩首。

宫宴最终在一片压抑和猜疑中草草收场。

回到寿康宫,太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崔嬷嬷和锦书。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太后晦暗不明的脸色。

“今日,你做得很好。”

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若非你反应快,那贱婢的水袖,只怕就要扫到哀家了。”

锦书跪在地上:“奴婢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太后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如何知道,那舞姬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哀家?”

锦书心头一凛,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伏低身子,声音清晰而冷静:“回娘娘,奴婢并不知那刺客目标是谁。

奴婢只是看到那舞姬扑向御前,水袖中有寒光,恐其对圣驾和娘娘不利。

奴婢人微力薄,无法同时护佑两处,但娘娘凤体关乎社稷,奴婢……只能选择护在娘娘身前。”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掷出酒壶,奴婢当时只想阻她一阻,并未思虑过多。

惊扰圣驾,奴婢知错。”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

许久,太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实话实说。

起来吧。”

“谢娘娘。”

锦书站起身,依旧垂着头。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太后坐回软榻,捻着佛珠,看似随意地问道。

锦书知道,这是在问她对幕后主使的看法。

她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奴婢愚钝,不敢妄加揣测。

只是……那舞姬能被安排宫宴献艺,背景必然经过核查。

如今失手被擒,又卸了下巴,线索恐怕难寻。”

太后冷哼一声:“线索?

这宫里,想哀家死的人,难道还少吗?”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锦书身上,“皇帝今日,可是多看了你几眼。”

锦书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天威浩荡,奴婢不敢首视。”

“不必紧张。”

太后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锦书,你是个聪明孩子。

哀家看得出来。

你想不想……离那天威,更近一些?”

锦书猛地抬头,看向太后,眼中适当地流露出震惊与茫然:“娘娘……奴婢不明白。”

太后笑了,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高深莫测:“你会明白的。

从明日起,你不用在外院当差了。

哀家会请宫中教习嬷嬷,好好教导你规矩、才艺。

你只需记住,你的荣辱,乃至生死,皆系于哀家一念之间。”

锦书看着太后那双洞悉一切却又冰冷无比的眼睛,缓缓地,重新跪了下去,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寿康宫一个普通的宫女。

她成了一枚被正式摆上棋盘的棋子,目标首指那九重宫阙的最高处——皇帝的龙榻。

而这条荆棘之路,她才刚刚踏上第一步。

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坦途,唯有走下去,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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