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电梯深夜多了一层不存在的按钮。

物业警告：切勿单独乘坐，若遇白衣女人问时间，请回答“忘带了”。

我独自加班归来，电梯果然停在了-18层。

白衣女人递来婴儿：“帮我抱一下。”

想起规则，我冷笑：“谁家好人大半夜抱孩子？”

反手按下所有楼层键。

婴儿突然咧嘴：“妈妈，这个叔叔比我们还像鬼。”

凌晨一点半，榉林公寓三单元的电梯，带着我沉重的眼皮和一身加班后的粘腻空气，缓缓上行。

金属厢体内部，光可鉴人的墙壁映出我一张疲惫到麻木的脸。除了常规的楼层数字，在“12”和“14”之间，那个本该是“13”的位置，被一块崭新的金属盖板严丝合缝地封住，上面贴着一张A4打印纸。

电梯安全提示

1. 深夜23：00至次日凌晨5：00，请勿单独乘坐电梯。

2. 如发现电梯内出现非本单元陌生面孔，尤其身着白衣者，请保持沉默，勿与对方发生视线接触。

3. 若对方询问时间，请一律回答：“抱歉，忘带了。”

4. 务必遵守。为了您和大家的安全。——榉林物业服务中心

纸张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贴上去有段时间了。荒谬。这是我三天前出差回来才发现的“新规”，业主群里对此讳莫如深，物业也只反复强调“按规定做就行”。

搞什么封建迷信。我，程序猿……哦不，程序员戎志业，只相信代码和逻辑。大概率是哪个熊孩子的恶作剧，或者物业为了省电搞的噱头。

“叮——”

电梯在五楼轻微顿了一下，门滑开。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楼道里声控灯惨白的光晕。我皱了皱眉，伸手去按关门键。

指尖还未触及，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门外寂静得过分，连通常能听到的住户电视声、鼾声都消失了。

电梯门缓缓合拢，继续上升。

就在门缝即将彻底关闭的刹那，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进来，卡住了门缝。

电梯门受到阻碍，再次向两侧滑开。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身素白的长裙，黑发垂到腰际，脸低垂着，看不清面容。她怀里，抱着一个用同样白色襁褓包裹的婴儿。

空气瞬间凝滞。电梯内的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亮度暗了几分，带着一种陈旧的、接触不良的昏黄。

我喉咙发紧，脑子里那点关于代码的逻辑瞬间死机。提示纸上的第二条和第三条疯狂闪烁——白衣者，勿对视，问时间……

女人没有抬头，也没有问时间。她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迈步走了进来。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电梯门在我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像是某种禁锢完成的宣告。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她，还有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婴儿。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像是陈旧纸张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怪异气味。

我死死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6……7……8……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对面光洁的电梯壁。女人的倒影模糊地映在上面，一团不清不白的影子。

她始终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个婴儿也安静得诡异，不像寻常孩子那样会咿呀出声或扭动。

是恶作剧吗？cosplay？还是……

“12”楼的按键灯熄灭了。接下来应该是……被盖住的“13”，或者“14”。

然而，数字显示屏突兀地跳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标识：-18。

心脏骤停了一拍。

-18？这栋楼地下只有两层停车场，哪来的-18？

电梯开始下降。失重感袭来，比平时强烈数倍，胃部一阵翻搅。速度很快，指示灯显示楼层的数字疯狂递减，最终定格在那个猩红的“-18”。

“叮——”

一声格外清脆、甚至带着点欢快的提示音后，电梯门滑开了。

门外不是熟悉的公寓楼道，也不是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那是一条幽深、望不见尽头的走廊。两侧是斑驳的、露出内部砖石结构的墙壁，老旧的壁灯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散发着奄奄一息的昏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粗糙的水泥地面。空气里那股陈旧纸张和香料的味道更浓了，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

女人依旧低着头，却侧过身，面向我。

她缓缓抬起那只没有抱孩子的手，将怀里的白色襁褓，朝我递了过来。

一个极其清晰的、带着某种空洞回音的意念，或者说请求，直接钻进我的脑海，并非通过耳朵听见：

“帮我抱一下。”

大脑一片空白。规则里没说这个！没有应对方案！

白色襁褓几乎要碰到我的手臂，我能感觉到从那包裹里透出的、非同寻常的冰凉气息。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紧接着，一股被愚弄、被惊吓的邪火“噌”地窜了上来。加班到半夜，累得像条狗，回来还要被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戏弄？

去他妈的规则！去他妈的怪谈！

我猛地向后撤了一步，避开那递来的婴儿，扯动嘴角，发出一声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

“谁家好人大半夜抱孩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根本不给那女人或者说那东西任何反应的时间，右手手肘如闪电般向后撞去，精准地砸在电梯的控制面板上！

“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按键声响起。从顶层到地下室，所有楼层的按钮瞬间全部亮起，像在面板上绽开一片错乱猩红的花。

电梯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门开始迅速关闭。

也就在这一刻，那始终安静蜷缩在女人怀里的白色襁褓，动了。

襁褓顶端，一张青白色、布满细微褶皱的小脸探了出来。那不是婴儿该有的脸，更像是个缩水的、带着千年怨气的老人。它睁开了眼睛，没有眼白，完全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漆黑。

它咧开嘴，露出细密尖利的牙齿，发出一种既像啼哭又像夜枭尖笑的诡异声音，字正腔圆：

“妈妈，这个叔叔比我们还像鬼。”

电梯门在我面前彻底合拢，将门外那抱着诡异婴儿的白衣女人，以及那条无尽的-18层走廊，完全隔绝。

厢体开始剧烈震动，所有亮起的楼层按钮疯狂闪烁，指示灯上的数字乱码般跳动，最终猛地定格——1楼。

“叮。”

门开了。外面是熟悉的一楼大堂，明亮的灯光，晚归的邻居正刷着门禁卡走进来。

一切正常得仿佛刚才只是我做的一个荒诞噩梦。

但我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走廊的霉味和香料味。

那个婴儿的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这个叔叔比我们还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