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彩票兑奖中心,我反复确认了那张轻飘飘的纸和手机银行里一长串的零,心脏还在狂跳。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我的***总监发了条微信。王总,我不干了。没等他回,
直接拉黑。爽!回家的路上,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我有点冷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像一颗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要不要告诉家里人?这些年,
我像一头被拴住的老黄牛,拼命耕地,产出的所有粮食,
都被他们拿去喂了家里那只金凤凰——我弟。我拿着业内还算不错的薪水,
却穿着拼多多买的 T 恤。我的钱,都变成了我弟那套新房的首付、月供,
还有他女朋友张倩倩一个又一个的名牌包。我妈总说:你是姐姐,多帮帮你弟是应该的。
我爸总说:女孩子家,要那么钱干什么,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现在,
我不想再当那头老黄牛了。我想看看,如果我这头牛突然倒下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我拖着行李箱,推开家门。客厅里,我妈在看电视,我爸在玩手机,
我弟和张倩倩腻在沙发上,吃着我买的水果。一片其乐融融,
仿佛这个家从来就不需要我付出什么。我回来了。我妈眼皮都没抬,哦,下班了?
赶紧做饭去,倩倩都饿了。我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身上。我辞职了。我说。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后,
我妈尖叫起来:什么?你辞职了?你疯了!你弟弟下个月的房贷怎么办?
我爸猛地从手机上抬起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胡闹!工作说辞就辞,谁给你的胆子?
我弟也急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姐,你开什么玩笑?没你帮忙,我跟倩倩怎么结婚?
只有张倩倩,她抱着手臂,斜着眼看我,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心里冷笑。看,
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辞职,累不累,开不开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有没有受损。
公司裁员,我是被优化的那一批。我面不改色地撒了第一个谎。这话一出,
他们的脸色更难看了。我妈一***坐回沙发,拍着大腿哀嚎,天杀的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手直哆嗦,没用的东西!真是白养你了!我累了,
不想跟他们吵。我先回房休息了。我拖着箱子走向我的房间,
那是我在这个家唯一的容身之所。一只手突然拦住了我。是张倩倩。她下巴微抬,
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哎,你以后住这里,房租可得交啊。我这房子,地段这么好,
一个月收你两千,不过分吧?我愣住了。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的房子?
我扭头看向我爸妈,这房子,什么时候成她的了?这套房子,是我爸妈单位分的,
住了几十年了。虽然旧,但也是他们的名字。我妈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那个……倩倩不是要跟你弟结婚了嘛,我们寻思着,要不要先把房子过户给她,
也算……也算一份心意我爸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没听见。我如遭雷击。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冷得像冰。他们宁愿把唯一的房产给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
也不愿意在我这个亲生女儿身上花一分心思。不过无所谓了,因为我有三千万。
张倩倩见我爸不说话,更加得意道,听见没?这现在是我的房子。你要住,就交房租。
交不起,就滚蛋!滚蛋?我气笑了,好啊。我转身回房,重重摔上门。
我感觉好气又好笑。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待下去了。打开手机,
我开始搜索旅游目的地:马尔代夫?瑞士?还是新西兰?有钱了,全世界我都可以去。
我拉开衣柜,准备收拾几件衣服。一个陈旧的铁盒子从衣柜顶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盖子弹开了。里面散落出一些旧文件。户口本,我爸妈的身份证复印件,
还有……一本红色的房产证。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翻开。户主姓名那一栏,
赫然印着三个字:张倩倩。办理日期,是三个月前。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愤怒。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他们竟然真的瞒着我,
把家给了一个外人!原来刚才张倩倩没有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挖苦我,她是真的在管我收房租!
那我呢?我这些年掏心掏肺的付出,算什么?一个笑话吗?我拿着房产证,冲出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我把房产证狠狠摔在茶几上,你们给我解释清楚!
刚才合着你们不是开玩笑的,你们在没跟我商量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把房子过户给了张倩倩?!
茶几上的玻璃杯被震得跳了一下,水花四溅。全家人都吓了一跳。我爸终于装不下去了,
恼羞成怒地吼道:嚷嚷什么!不就是一套房子吗?给了你弟媳,以后还不是你弟的!
你一个女孩子,要房子干什么!对啊姐,我弟也帮腔,反正你以后要嫁人,
夫家肯定有房。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多可笑的借口。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家人,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自私自利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既然你们不仁,
就别怪我不义。我突然平静下来,甚至笑了一下。行,房子我不要了。他们都愣住了。
我慢悠悠地说:其实,我辞职不是因为被裁员。我顿了顿,欣赏着他们疑惑的表情。
我堵伯,欠了高利贷。公司知道了,就把我开除了,还说要在整个行业封杀我。
我把话说得半真半假。所以,我摊开手,我现在需要钱,很多钱。爸,妈,
你们的存款,先借我周转一下吧。我说出堵伯两个字的时候,
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倩倩的身体僵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我当时并没放在心上。我只看到我爸妈的脸,从震惊,到惊恐,最后变成了嫌恶。
你……你说什么?我妈的声音都在发颤,你欠了多少?不多,也就一两百万吧。
我轻描淡写地说。一两百万!我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你这个孽障!我们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我不管,我开始耍赖,
用他们过去对付我的方式对付他们,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被他们砍死了。到时候,
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的。我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仿佛在看一个沾满污秽的垃圾。她咬着牙,
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没你这个女儿。我爸立刻附和:对!我们跟你断绝关系!
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断绝关系?这正是我想要的。空口无凭,
我冷冷地说,立字为据吧。我爸气冲冲地进书房,很快就拿出纸笔,在上面奋笔疾书。
一份断绝亲子关系协议书很快就写好了。我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今日起,我与父母断绝一切关系,双方再无瓜葛。
双方的任何形式的收入都与对方无关,我的所有债务,与他们无关。从此以后,
双方无需承担任何赡养或抚养义务,互不干涉。
看到无需承担任何赡养义务和任何形式的收入都与对方无关这几个字时,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我拿起笔,在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干脆利落。签完字,
我把协议书推到他们面前。好了,从此,我们两清了。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拖出我那个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在他们震惊、错愕、或许还有一丝解脱的复杂目光中,
我走出了这个所谓的家。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我站在楼道里,拿出手机,
把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全部拉黑。再见了,我的吸血鬼家人们。再见了,
我那愚蠢而不堪的过去。我拉着行李箱,走在阳光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订了去南方一座海滨城市的机票。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那里租了一套能看见海的公寓,
不大,但很温馨。我给自己买了很多以前舍不得买的漂亮衣服,报了瑜伽班和油画班,
每天把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这半年来,
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以为,那一家人,会像垃圾一样,被我彻底清除出我的人生。
我没想到,半年后,他们竟然又找上门来。那天下午,我刚从瑜伽馆回来,一身汗。
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快递,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我弟。不,应该说,是一个形销骨立、面色蜡黄的陌生男人。
如果不是那张脸还有几分从前的轮廓,我根本认不出他。他身后,
站着同样憔悴苍老的我爸妈。他们像三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乞求。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想关门。我弟一把抵住门,声音嘶哑,
带着哭腔,姐!姐!你开门啊!我是小杰!我妈也扑上来,拍着门板哭喊:小雅!
你开门!你救救你弟弟!你救救他啊!我隔着门,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认错人了。
姐!你别这样!我弟几乎是跪在了地上,我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们吧!他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我爸在旁边扶住他,
老泪纵横,小雅,算爸求你了。你弟弟他……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医生说,
亲人之间配型成功的概率最高……白血病?我心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为了一个外人,他们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需要我了,
又跑来求我。凭什么?那又怎样?我声音平静,我们已经签了断绝关系协议书,
在法律上,我们已经不是亲人了。那张纸不算数的!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家人?我笑了,笑声里全是冰冷的嘲讽,
当初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当初把房子过户给张倩倩的时候,
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当初以为我欠了高利贷,怕我连累你们,逼我签协议书的时候,
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们心上。他们脸色惨白,
哑口无言。姐,张倩倩那个***,她骗了我们!我弟恨恨地说,她早就染上堵伯了!
我们把房子过户给她,她转头就拿去抵押,借了更多的钱去赌!没多久,房子就被收走了!
她也跑了,跟我离了婚!我们现在……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天我说自己堵伯,张倩倩的反应那么大。原来是做贼心虚。真是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一场闹剧。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你们当初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姐!我真的快死了!我弟见我不为所动,
开始打感情牌,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啊!唯一的弟弟?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想起了过去二十多年。他从小到大,抢我的玩具,撕我的书,
偷我的零花钱。我妈总说,他小,让着他点。他上大学,生活费不够,
我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挤出来给他。他工作了,嫌工资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心安理得地啃老,啃我。他要结婚,没房子,我爸妈就逼我拿出全部积蓄给他付首付。现在,
他要死了,需要我的骨髓。凭什么我要像个移动血库和器官库一样,随时为他待命?
我的沉默,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我爸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打开,
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钱。小雅,这是我们现在全部的钱了……你……你先拿着。
只要你肯救小杰,以后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我看着那几张可怜的钞票,只觉得恶心。
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们用亲情和道德绑架的傻子吗?他们以为,
我还是那个会被他们几滴眼泪就哄骗得团团转的蠢货吗?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我现在银行卡里的数字,是他们做牛做马几辈子都赚不来的。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只想让他们,带着他们的自私和愚蠢,永远地消失在我的人生里。我说过了,
我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你们,认错人了。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砰的一声,
关上了门。门外传来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弟绝望的捶门声,还有我爸苍老的咒骂。
你这个畜生!你会遭报应的!报应?我的报应,在遇到你们这一家人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了。现在,不过是结束了而已。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至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心里一片空茫。我走到窗边,
看着远处蔚蓝的大海。海鸟在自由地飞翔。我拿起手机,打开订票软件。这一次,
我没有犹豫。我订了一张飞往苏黎世的单程机票。一个全新的国度,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了。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开始收拾行李。这一次,
我的行李箱里,装的不是压抑和委屈,而是满满的,对未来的希望。苏黎世的空气是甜的,
带着雪山融水和青草的味道。我站在利马特河边,看天鹅在清澈的水面上优雅滑行,
身后是班霍夫大街琳琅满目的橱窗。一切都像一部画质过饱和的电影,美得不真实。
我买下了一套可以俯瞰整个苏黎世湖的公寓,顶层,带一个巨大的露台。
中介问我做什么工作时,我第一次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退休了。
对方是一位严谨的瑞士女士,她扶了扶眼镜,露出了一个你可真会开玩笑的表情。
我没解释。我的钱,足够我把每一天都过成最后一天。我报了德语班,也报了一个油画班。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爸妈说那是浪费钱,不如把时间花在学习上,以后找个好工作,
好多赚钱给弟弟。现在,我的画架就摆在落地窗前,画布上是苏黎世湖不同时刻的光影。
我的生活简单到乏味。上午学德语,下午画画,傍晚沿着湖边散步。没有电话,没有催促,
没有无尽的索取和道德绑架。自由的滋味,比我想象中还要奢侈。偶尔,在午夜梦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