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城寨雨巷,脏水泼醒旧梦“哗啦 ——”黑褐色的脏水从二楼窗台劈头浇下,
沈薇怀里的药包瞬间湿透,油纸裹着的西药片在掌心溶成黏腻的粉末。
领口的蓝布衫紧贴着脊背,混着雨水和泥点,狼狈得像只落汤鸡。“瞎了眼的小贱货!
走路不长耳朵?” 尖酸的咒骂伴着麻将牌摔在木桌的脆响,
从 “握手楼” 的破窗里钻出来,混着倾盆雨声砸在她身上。沈薇攥紧空了半截的药袋,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没像其他被刁难的城寨姑娘那样哭闹或躲闪。她仰起脸,
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睫毛湿成一缕缕,眼底却亮得惊人 —— 没有半分怯懦,
只有藏得极深的倔强,更像暴雨里不肯低头的蒲草。“阿婆,我没看见您泼水,对不住。
”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穿过雨幕,带着上海姑娘特有的软糯腔调,
却又透着股不卑不亢的韧劲。二楼的肥婆本想再骂,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三个染着黄毛的古惑仔晃着钢管走来,看见沈薇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的纤细身形,
眼里顿时冒出淫邪的光。“哟,这不是制衣厂那个上海妹吗?
” 领头的刀疤脸用钢管挑起她的辫子,粗糙的铁管蹭过她的脸颊,“瞧这细皮嫩肉的,
跟着哥几个去吃串鱼蛋,少不了你的好处。”沈薇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湿漉漉的砖墙,
冰凉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钻。她没哭没跑,
反而飞快摸出藏在袖管里的剪刀 —— 那是工厂偷拿的废剪刀,钝得连布都剪不动,
此刻却被她紧紧攥着,刀尖稳稳对准刀疤脸的喉咙。“滚开。” 她的声音发颤,
手却没抖一下,眼神里的坚定像淬了火,“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刀疤脸嗤笑一声,
伸手就要抢剪刀,巷口忽然传来一声极冷的呵斥:“住手。”雨声似乎都顿了半拍。
沈薇抬眼望去,只见巷口立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
即使撑着一把被风吹得变形的黑伞,也难掩一身迫人的气场。他身边跟着个穿唐装的老者,
手里把玩着两枚铁球,眼神锐利得像鹰隼。“顾…… 顾先生?” 刀疤脸的脸瞬间惨白,
钢管 “当啷” 掉在水里,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尾 —— 谁都知道,
顾氏集团的二公子顾震霆,看着斯文,手段却硬得很。雨还在下,
沈薇握着剪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她认得这男人,上个月工厂老板请顾氏高管吃饭,
她在厨房帮忙时远远见过一次,当时只觉得他冷得像块冰,可此刻,这冰块却挡在了她身前。
顾震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黑伞微微倾斜,遮住了淋向她的雨。他的眼神很深,
像维港深夜的海水,扫过她湿透的发梢、攥着剪刀的手,
最后定格在她眼底 —— 那里面没有受惊后的惶恐,只有刚经历过冲突的泛红,
和一丝不肯轻易示弱的倔强,像暗巷里突然撞见的星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心里。
“你的药。” 他的目光落在她脚边混着泥水的药粉上,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
没有半分居高临下的施舍。沈薇这才发现药全洒了,心口一紧,眼圈瞬间红了。
母亲还在等药,这是家里最后的钱…… 她蹲下身,想用手去拢那些粉末,
手指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按住。“别碰,脏。” 顾震霆的指尖带着薄茧,
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地址在哪?我让人送新药过去。”沈薇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雨珠顺着他的伞沿滴落,在他西装裤脚溅起小小的水花,可他的眼神却异常认真,
没有半分看轻或怜悯。她张了张嘴,刚想拒绝,巷口突然传来邻居阿婆的喊声:“薇薇!
你妈晕过去了!”沈薇脸色骤变,什么也顾不上了,爬起来就往家跑。泥泞的巷道里,
她的布鞋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蓝布衫的衣角在雨里翻飞,像一只仓促却坚韧的蝶。
身后,顾震霆站在雨幕里,看着那道瘦小却挺拔的背影,
手指还残留着刚才按在她手背上的触感 —— 很细,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劲。“霆少爷,
” 坚叔捻着铁球,“这丫头是沈记的女儿,她爹以前是上海的资本家,败落后躲进了城寨,
现在天天酗酒赌钱,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撑着。”顾震霆收回目光,
黑伞下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心里却莫名记起刚才她举着剪刀的样子 —— 明明怕得声音发颤,却不肯后退半步。
“查一下她母亲的病情,找最好的医生。” 他转身走进雨里,脚步比来时慢了些,
脑海里总晃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2 冰室惊魂,
他竟在这“咳咳…… 咳……”破旧的板房里,沈母躺在床上,每咳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
沈薇跪在床边,用湿毛巾擦着母亲的脸,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却没发出一点哭腔 —— 她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母亲还等着她撑起这个家。
邻居阿婆叹了口气:“刚才顾家的人送了药和钱来,说是你帮了他们的忙,
这才……”沈薇愣住了。顾家?顾震霆?他真的派人送了药来?那瓶包装精致的青霉素,
比私药贩的不知好多少倍,还有信封里的五百块港币,厚厚的一叠,让她手都在抖。
可她明明没帮过他,这份人情,重得让她不安。接下来的几天,沈薇一边在制衣厂做工,
一边照顾母亲。车间里几十台衣车同时运转,噪音大得像要掀翻屋顶,
老板娘拿着藤条来回巡视,谁做得慢了就要挨骂。沈薇的手指被针戳出好几个小洞,
却依旧做得又快又好 —— 她学东西快,又肯琢磨,连最复杂的 “打枣” 工序,
她练几遍就能掌握,工头都私下夸她 “手巧心细”。“薇薇,发什么呆呢?
” 何美珍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手里的冚车飞快地缝着裤脚,“再不快点,
今天的工分又要被扣了!”沈薇回过神,赶紧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美珍是她在工厂最好的朋友,性格泼辣,手脚麻利,帮过她不少忙。
“我在想…… 怎么还顾家的钱。” 沈薇压低声音说。何美珍眼睛瞪得溜圆:“顾家?
哪个顾家?顾震霆那个顾家?” 她一把拽住沈薇的手,“你跟他认识?
那可是香江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听说上个月把闹事的股东直接扔进了维多利亚港!
”沈薇摇摇头,把那天在城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我的乖乖,你这是走了狗屎运啊!
” 何美珍拍了下大腿,“顾家的钱哪用还?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放眼里!不过话说回来,
你要是想报恩,我倒有个机会 ——”她凑到沈薇耳边,
小声说:“顾氏旗下的‘星辉俱乐部’在招清洁工,晚上上班,一个月能赚三百块,
比在工厂强多了!而且说不定能再碰到顾少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三百块?沈薇心动了。
母亲的病需要长期吃药,父亲又时不时来要钱,这点工资确实不够。
虽然她不想也不敢再和顾震霆有牵扯,但这份工作,她实在没法拒绝。当天晚上,
沈薇换上了清洁工的制服,走进了星辉俱乐部。和城寨的昏暗不同,这里灯火辉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味道。她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走廊的栏杆,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忍不住被墙上挂着的油画吸引 —— 那是幅维港夜景,
笔触细腻,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手指下意识地在栏杆上轻轻临摹着画里的线条。就在这时,
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对不起!” 沈薇赶紧道歉,抬头却愣住了。顾震霆就站在她面前,
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领口系着黑色领结,和那天在城寨的冷硬不同,
此刻的他多了几分温润,却依旧气场强大。他身边跟着个穿红色礼服的女人,长得极美,
正挽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顾震霆也认出了她,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清洁工制服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 他记得这姑娘在城寨的倔强,
却没料到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眼神依旧干净,甚至在看到油画时,眼里闪过一丝对美的向往,
不像其他在这里做工的人,要么谄媚要么麻木。“是你。” 他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
目光掠过她指尖残留的抹布纤维,又落回她脸上。沈薇的脸瞬间红透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赶紧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顾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霆,这位是?” 红衣女人娇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手指更紧地挽住了顾震霆的胳膊。“一个朋友。” 顾震霆淡淡开口,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界定,目光却没离开沈薇,“你怎么在这里?
”沈薇攥紧了手里的抹布,声音细若蚊蚋:“我…… 我在这里做工。” 她不敢抬头,
怕看到他眼里的轻视,却没发现,顾震霆的目光扫过她冻得发红的耳朵,
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就在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过来,是俱乐部的经理。
他看到沈薇,立刻皱起了眉:“你怎么回事?让你擦楼下的栏杆,跑到楼上干什么?
赶紧下去!” 说着就要推沈薇。沈薇踉跄了一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顾震霆的手很有力,
握住她的瞬间,一股温热的力量传了过来,隔绝了经理的粗鲁。“我的人,你也敢动?
” 顾震霆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扫过经理,让对方瞬间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完整。
沈薇愣住了,抬头看向顾震霆的侧脸。灯光落在他的轮廓上,线条冷硬,
却在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多了几分保护的温度。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会一次次帮她,甚至在别人面前,称她为 “他的人”。“跟我来。” 顾震霆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