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补习班的黄昏林晓阳把最后一份数学试卷叠得整整齐齐，塞进黑色公文包时，
窗外的夕阳正好斜斜地溜进办公室，在桌面上铺了层暖融融的金光。
办公桌上的台历角已经卷了边，上面用红笔圈着密密麻麻的日期——那是他这学期要上的课，
从周一晚上的基础班到周日上午的冲刺班，几乎没有空隙。作为“启明星教育”的金牌讲师，
他连续三年拿了“最受欢迎教师”的奖状，那些奖状被他整齐地贴在办公桌侧面，
每次低头改作业都能看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份“受欢迎”背后藏着多少无奈——家长们喜欢他，
是因为他带的学生总能在月考里多涨几分；机构器重他，
是因为他班上的续费率永远排在第一。“林老师，明天见啊！”前台的小张收拾好东西，
背着双肩包朝他挥手，声音里带着下班的轻快。晓阳扯出个微笑点头，转身想拿外套时，
眼角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身影。是周明，那个总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正低着头，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连他走过去都没察觉。“怎么还没走？”晓阳放轻脚步，
在男孩身边站定。周明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把手机往校服口袋里塞，
耳朵尖都红了：“等、等我妈来接……她今天加班。
”晓阳的目光落在他校服袖子卷起来的小臂上，那里有块青紫色的淤青，边缘还带着点擦伤。
“又跟人打架了？”他语气放软，
没提上周批改作文时看到的句子——周明在作文里写“爸爸说考不上重点中学就别回家了”，
字迹用力得几乎要把纸戳破。“没有！是体育课不小心摔的。”周明慌忙把胳膊往身后藏，
眼神飘向窗外，不敢看晓阳的眼睛。就在这时，晓阳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李总”两个字——是班上一个富二代学生的爸爸，
上周刚交了三万块的VIP课程费。“喂？李总！您放心，
您儿子的专属辅导课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七点，还是老教室……”他一边讲电话，
一边朝周明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看着男孩点点头，乖乖坐在原地。等挂了电话，
晓阳转身想再跟周明聊聊，却发现走廊里已经空了。只有窗台上还留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瓶身上印着的卡通图案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那是他上周看到周明总渴着上课，
特意在便利店买给他的。晓阳拿起矿泉水瓶，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心里莫名有点发沉。
他想起周明上课的样子，总是趴在桌上，要么假装睡觉，要么偷偷玩手-机，
可每次他提问到稍微有点难度的编程题，周明的眼睛就会亮一下，
偶尔还会在草稿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代码符号。“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晓阳叹了口气，把矿泉水瓶放进自己的包里，打算明天再带给周明。
02 十字路口周五的晚上，暴雨下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晓阳加完班，撑着伞去便利店买晚饭，刚推开门就愣住了——周明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
浑身湿透，校服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像只落难的小鸟。“怎么淋成这样？
你妈还没来接你？”晓阳快步走过去，把伞往男孩头顶挪了挪。周明摇摇头，
声音有点沙哑：“我妈说临时有会，让我自己回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白色的运动鞋已经泡成了深色，鞋底还沾着泥。晓阳心里一软，
拉着周明往自己的车那边走：“上车，我送你回去。”车里的暖气慢慢烘着湿漉漉的校服，
周明缩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车窗上不断划过的雨痕，突然小声说：“林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晓阳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是因为升学压力太大了？
还是跟同学闹矛盾了？”“都不是。”周明摇摇头，眼睛里没了平时的闪躲，只剩下疲惫，
“反正没人真的在乎我想什么。班主任只关心班里的平均分，每次我考差了，
她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我拖班级后腿；补习班更不用说了，
上次我跟前台说想换个基础点的班，她立马跟我妈说‘续费率不够会影响林老师的考核’，
我妈又把我骂了一顿。”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唰唰”声。
晓阳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刚入职的时候，对着镜子发誓要当一个能改变学生命运的老师，
那时候他还会花时间跟每个学生聊天，知道谁喜欢画画，谁擅长唱歌。可现在呢？
他的课件里最常更新的是各校的录取分数线，手机里存满了家长的联系方式，
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让学生多提分”“怎么提高续费率”。“明仔，”晓阳放缓了语气，
“不是没人在乎你，至少我在乎。你上次在草稿纸上写的那个游戏代码，我看了，特别厉害。
”周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您……您看到了？”“当然看到了，
”晓阳笑了笑，“我大学的时候也喜欢写点小游戏代码，你那个思路比我那时候强多了。
”周明的脸慢慢红了，嘴角偷偷向上扬了一点，可很快又垮了下来：“厉害有什么用？
我爸说那都是没用的玩意儿，考不上重点中学，再厉害也白搭。”晓阳看着男孩低落的样子，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别听你爸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等回头我找你爸聊聊，
让他看看你的天赋。”车子慢慢停在周明家小区门口，周明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
对晓阳说：“林老师，谢谢您。”“快上去吧，别再淋雨了。”晓阳摆摆手，
看着周明跑进小区，才发动车子离开。雨还在下，可晓阳的心里，
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亮了起来——他好像找回了刚当老师时的那种感觉，
那种想为学生做点什么的冲动。03 裂缝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
“启明星教育”的教师会议开得格外压抑。教务主任老王把一叠表格拍在桌子上，
声音里满是怒火：“你们看看！重点班的平均分比对面‘领航教育’低了1.5分！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机构的招牌都要被砸了！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老师们都低着头，
没人敢说话。晓阳坐在角落，手里捏着周明的成绩单，语文58分，数学62分，
英语更是只有45分，可最后一页的附加题里，那道关于编程逻辑的题目，周明却得了满分。
散会后，晓阳正收拾东西，新来的实习老师苏晴快步追上他，脸上带着点焦急：“林老师，
我有件事想跟您说，关于周明的。”“怎么了？”晓阳停下脚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早上整理假条的时候，发现周明交的那三张病假条，
签名好像是模仿您的……”苏晴压低声音，从包里拿出三张假条递给晓阳，“您看，
这字迹跟您平时签的虽然像，但笔画的力度不对，尤其是‘阳’字的最后一笔。
”晓阳接过假条，仔细一看，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确实是伪造的，周明竟然逃学三天了。
他想起这三天，周明的妈妈还给他发过消息，说孩子在家“认真复习”，现在看来，
全是假的。“你知道他可能去哪了吗？”晓阳的声音有点急。
苏晴想了想：“上周我听见他跟同学说，有家网吧的设备特别好，好像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
”晓阳谢过苏晴，抓起外套就往网吧跑。学校附近的巷子又窄又暗，他一家一家地找，
终于在最里面那家“星空网吧”里看到了周明的身影。男孩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戴着耳机，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是激烈的游戏画面，
旁边的手机还在不断弹出消息——是游戏代练的订单。“周明！”晓阳走过去，
一把夺过他的鼠标。周明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看到是晓阳，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老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逃学、伪造假条，
按照机构规定，是要被开除的！”晓阳的声音有点激动，他不是生气周明逃学，
而是心疼——这么好的编程天赋，怎么能浪费在网吧里？“开除就开除呗。”周明冷笑一声，
眼神里满是不在乎，“反正你们早就想甩掉我这个拖后腿的了，成绩差，又不爱听话，
留着我只会影响你们的升学率。”晓阳正要反驳，
目光突然落在了电脑屏幕的右上角——游戏直播间的打赏榜上，
周明的ID“明仔”后面跟着四位数的金额，而且还在不断上涨。他这才明白，
周明逃学不是为了玩游戏，而是为了代练赚钱。“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晓阳的语气软了下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周明身边。周明沉默了半天，
才小声说：“我想自己赚点钱，以后就算考不上重点中学，也能靠代练养活自己……我爸说，
要是考不上，他就不给我钱了。”晓阳看着男孩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阵发酸。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是靠打工赚学费，那种无助又倔强的感觉，他太懂了。
“跟我走。”晓阳站起身，拉起周明的手，“代练不是长久之计，你的天赋不该浪费在这里。
”周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晓阳走出了网吧。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
洒下淡淡的光。晓阳牵着周明的手，感觉这孩子的手又瘦又凉，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周明走回正路。04 蝴蝶效应第二天一上班，
晓阳就把周明的情况跟校长做了汇报。校长听完，气得拍了桌子：“必须严肃处理！
这要是传出去，家长们该怎么看我们机构？还以为我们不管学生呢！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教务主任老王也附和道：“就是，
周明这孩子本来成绩就差，现在还搞出这么多事，留着他就是个隐患。我看啊，
直接劝退得了，省得影响其他学生。”晓阳刚想替周明辩解，
一直站在旁边的苏晴突然小声说：“可是校长、王主任，周明确实有编程天赋啊。
我昨天看了他写的游戏代码，逻辑特别清晰，还加了很多自己的创意，
比一些专业的程序员写得都好。”“天赋？”老王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中考考游戏开发吗？咱们是补习班，不是游戏培训班！家长把孩子送来，
是为了考重点中学，不是为了让孩子学怎么玩游戏！”苏晴还想再说什么，
被晓阳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现在跟老王争辩没用，得拿出实际证据才行。晚上回到家，
晓阳翻箱倒柜，找出了周明刚进补习班时的入学测试卷。那张卷子已经有点发黄了，
上面的错题被红笔圈了出来，可在最后一道被打叉的拓展题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