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正阳的真皮座椅陷得很深。他看着我的简历，指尖在桌上轻敲。一下，一下。
像我母亲生命最后时刻，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林默？”他开口，
声音里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压迫感。我点头。“南大毕业，专业第一，
还拿过国家奖学金。”他把简历放下，身体前倾，“为什么来做家教？
”我放在膝上的手收紧，指甲陷进掌心。“为了钱。”我说。他笑了。那是一种赞许的笑，
仿佛“为了钱”是世界上最诚实、最正确的答案。他当然会这么想。十五年前，
他就是这样对我母亲说的。“这点钱你拿着，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那时，母亲病着，
咳出的血染红了医院白色的床单。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我妈妈。他扔下一张卡，
连密码都没说，转身就走。仿佛我们是什么甩不掉的垃圾。现在，他坐在我对面，审视着我，
像审视一件商品。他不知道我是谁。他不会记得十五年前那个跪在他脚下，
满脸泪痕的小女孩。他只知道，他需要一个全南市最好的家教，来教他那个宝贝儿子，
他唯一的继承人。“我儿子，周子轩，今年九年级。”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他很聪明，
就是有些叛逆。”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周正阳，意气风发。
他身边站着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柳婉晴。两人中间，
是一个穿着小西装、被宠坏了的小男孩。他们笑得那么幸福。幸福得像一根针，
扎进我的眼睛里。“我需要你让他明白，学习的重要性，让他进入最好的高中，
然后是常青藤。”周正阳说，“薪水不是问题。”“好。”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湖面之下，是积压了十五年的，足以将人溺毙的恨意。
他满意地点头，按了内线电话。“让子轩进来。”门被推开。那个叫周子轩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长得很像周正阳，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爸，
你又找了个什么货色？”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语气轻佻。周正阳的脸沉了下去。
“子轩，这是林老师，以后负责你的功课。”周子轩嗤笑一声。“老师？”他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停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她配吗？”02我的第一次家教，就在周子轩的卧室里。
房间很大，比我和母亲曾经住过的那个漏雨的阁楼大了十倍。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
书架上摆满了昂贵的原版书和乐高模型。周子轩把我扔给他的课本摔在桌上。“我警告你，
别想管我。”他坐在电竞椅上，打开了电脑。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不耐烦，回头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游戏啊？”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坐下。“你父亲说，你很聪明。”我的语气没有波澜。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他当然这么说，我是他儿子。”“他说你叛逆。”我继续说。“那又怎样？
”“叛逆不是问题。”我翻开数学课本，指向一道函数题，“问题是，你的叛逆很廉价。
”他的手指停在了键盘上。“你说什么？”“用打游戏、考零分这种方式对抗他，太简单了。
”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这不叫叛逆，这叫无能狂怒。
”周子轩的脸涨红了。“你懂什么！”“我不懂。”我把草稿纸推到他面前，“但我知道，
真正的聪明人，会用对方的规则，打败对方。”他盯着那张纸，没说话。纸上，
解题步骤清晰，逻辑缜密，比学校老师讲的任何一种方法都更简洁。“你爸想要你的成绩，
你就给他成绩。让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我声音压得很低，像恶魔的引诱，“然后，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拿走他最在乎的东西。这，才叫叛逆。”周子轩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震惊。他死死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我回望着他，微微勾起嘴角。
没错，看着我。看着你父亲血脉里流淌的，同样的冷酷和疯狂。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他没有再碰电脑。他拿起了笔。虽然依旧不情不愿，但他开始听我讲题。课程结束时，
柳婉晴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她穿着一条米色的丝质长裙，妆容精致，笑容完美。
“林老师，辛苦了。”她把果盘放在桌上，“子轩没给你添麻烦吧？”“没有。”我说，
“他很配合。”周子轩没抬头，算是默认。柳婉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走到周子轩身边，
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子轩就是聪明，只要肯学，一定是最棒的。
”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她转向我，笑容不变。“林老师，说起来，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是吗？”“嗯，
一个很多年前的朋友。”她端详着我的脸，眼神像在探究，“她也姓林，性格也像你一样，
看着安安静静的，其实骨子里很倔。”我握着水杯的手，指节泛白。“她叫林慧。
”柳婉晴轻声说出我母亲的名字，然后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很固执的女人，不懂得变通，
最后下场不太好。”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烫在我的手背上。我猛地站起身。“抱歉，
我该走了。”03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睡衣，黏在皮肤上。我又梦到了母亲。
梦里，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问我。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我答不上来。我只能告诉她，他很忙，
他会来的。直到她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她还在望着门口的方向。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周正阳没有来。柳婉晴来了。她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站在病房门口，像一位仁慈的女神。
她说：“林小姐，正阳让我来看看你。这张卡你拿着，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她说：“人要懂得接受现实。你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让大家都不体面。
”她说：“你女儿还小，你总要为她想想。”母亲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火光。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床头的水杯扫到地上。“滚！”柳婉晴的脸色变了，
但很快又恢复了优雅的微笑。“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好自为之吧。”她转身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为我母亲的生命倒数。三天后，母亲去世了。医院催着缴费，
我走投无路，拿着周正阳给的那张卡去了银行。我一遍遍地输入我能想到的所有密码。
我的生日，母亲的生日，我们相遇的纪念日。全部错误。最后，我试了柳婉晴的生日。对了。
我站在ATM机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余额，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来，
我母亲一生的执念和爱情，甚至比不过那个女人随手设置的一个密码。原来，
羞辱可以到这种地步。我从回忆中抽身，走到窗边。窗外，是周家别墅的灯火。
那一晚的恨意，像跗骨之蛆，纠缠了我十五年。现在，我回来了。柳婉晴，周正阳。
你们欠我母亲的，我会让你们用最珍贵的东西来还。04我开始执行我的计划。第一步，
取得周子轩的完全信任。他讨厌学习，我就告诉他，学习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恨他父亲的控制，我就教他，如何阳奉阴违。我不再逼他做那些枯燥的练习题。
我带他读《君主论》，分析马基雅维利的权术。我让他看《纸牌屋》，
学习弗兰克·安德伍德如何不动声色地清除异己。我告诉他：“知识本身没有意义，
能转化为力量的知识才有意义。”周子轩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亮。他开始主动向我请教，
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篡改学校的成绩单。如何用他父亲的逻辑，
说服他父亲给他买最新款的游戏机。他进步神速。在最近的一次模拟考中，
他用我教的“投机取巧”的方法，成绩从班级垫底，一跃进入了前十。周正阳大喜过望。
他在餐桌上，第一次当着柳婉晴的面，夸奖了周子轩。“不愧是我儿子。”周子轩的脸上，
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得意与快意的笑容。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信赖和崇拜。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那天，我“无意”中提起一个话题。“子轩，你有没有想过，
你母亲为什么这么年轻漂亮？”他正在组装一个新的高达模型，头也不抬。“她保养得好呗，
我爸有的是钱。”“不只是保养。”我压低声音，“我听说，有一种方法，
可以让人的青春停留得更久。”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什么方法？”“一种……交易。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用别人的东西，换自己的东西。”他的表情变得困惑。
我没有再多说。我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几天后，
是柳婉晴的生日。周正阳为她办了一个盛大的派对，请来了全城的名流。
柳婉晴穿着一身高定的晚礼服，像女王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周子轩躲在角落里，
显得格格不入。我端着一杯香槟，走到他身边。“怎么了？”他咬着嘴唇，
死死盯着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柳婉晴。“我妈……她好像从来都不会老。”我笑了。
“你发现了？”他猛地转向我，抓住我的手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把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是偷拍的。地点是一家私人美容医院的门口。照片里，
柳婉晴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交谈。“这个人，叫李医生，是国内顶尖的抗衰老专家。
”我轻声说，“不过，他研究的领域，有些……特殊。”“什么意思？”“他相信，
人的生命能量是可以转移的。”我看着周子轩惊恐的眼睛，缓缓说道，“简单来说，
就是把一个人的‘年轻’，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周子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起了什么。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每年生日，柳婉晴都会带他去做一次“全面体检”。
他想起每次体检，都会抽很多血。他想起每次体检回来，他都会大病一场，而柳婉晴，
却会容光焕发。宴会厅里，柳婉晴正切开生日蛋糕。在众人的簇拥下，她许下生日愿望，
吹灭了蜡烛。周子轩看着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05周子轩变了。
他不再只是叛逆，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恨。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柳婉晴。
他用我教他的方法，黑进了柳婉晴的电脑，破解了她的手机密码。他发现了很多秘密。
他发现柳婉晴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全是那个李医生的资料，
还有一份份标记着他名字的体检报告。他发现柳婉晴每年都会往一个海外账户，
汇入一笔巨款。他还发现，柳婉晴和我母亲林慧，曾经是大学同学，是最好的闺蜜。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黑暗而可怖的真相。周子轩找到我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她是个魔鬼。”他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她一直在吸我的血！”我蹲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