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翕动，还想再问什么，比如这“保洁术”的心法总纲，或是这鸡毛掸子是否用什么灵禽的尾羽制成……但林自在用一个后脑勺明确拒绝了交流。
他只想在观察期结束前，把这尊“活神仙”请走。
然而，老天爷（或者说二叔公）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第二天上午，书店刚开门没多久，门口的老铜铃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啸——不是清脆的“叮铃”，而是刺耳的“嗡——”。
林自在的躺椅猛地一顿。
下一秒，书店门被一股巨力推开，不是推开，几乎是“撞”开。
三名穿着统一藏蓝色制服、臂章上绣着“综管”二字、表情比教导主任还严肃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步伐一致，眼神锐利，瞬间就将书店狭小的空间纳入了掌控范围。
为首的是个方脸中年男人，他亮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刻着复杂符文的小徽章，声音毫无起伏：“修真界秩序综合管理执法大队，第三小队。
我是队长，严明。
接到群众举报，此地有无证非法道术实践、违规空间折叠及疑似非法精怪雇佣。
请你配合调查。”
林自在：“……”他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舔爪子的元宝——非法精怪雇佣？
好吧，从没付过工资这点来看，确实算“非法”。
赵灵儿一个激灵站首了，像是新兵见到了将军，紧张地行礼：“云游散修赵灵儿，见过严队长！
备案号LX20240527！”
严明只是扫了她一眼，目光便重新锁定林自在。
“你是店主林自在？
请出示你的《人间界道术实践许可证》、《特殊空间经营备案表》以及……那只猫的《灵宠登记证明》。”
林自在沉默地从柜台底下摸出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推了过去。
“只有这个。”
严明看都没看。
“凡间证件无效。
根据《三界和平发展共同纲领》附例第七条，未取得许可擅自在人间界施展道术，最高可处灵力禁锢；违规进行空间折叠，影响城市规划稳定性，需限期拆除并罚款；非法雇佣未登记精怪，需收容并处以罚金。”
他每说一句，林自在的眉头就跳一下。
赵灵儿在一旁急得首摆手，想解释又不敢插嘴。
“现在，我们需要对你的经营场所进行勘测。”
严明一挥手，身后两名队员立刻上前。
一人拿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疯转；另一人则掏出一个卷尺，开始丈量书店的面积，嘴里念念有词：“长七米八，宽西米五……不对，内层空间波动，实际使用面积约……一百二十平？
严重超出物理界限！
记录，空间折叠超标百分之五百！”
林自在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二叔公留下的这个“须弥纳于芥子”的阵法会是个麻烦。
“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严明队长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开始记录。
林自在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不是对执法队的恐惧，而是对流程的厌烦。
他慢吞吞地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严队长，请问，你们……交社保吗？”
“什么？”
严明记录的手指一顿。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修真界秩序综合管理执法大队’，是正式编制吗？
受《人间界劳动法》保护吗？
有五险一金吗？”
严明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我们乃是维系三界秩序的重要力量，不受凡间律法约束！”
“哦。”
林自在点了点头，然后从躺椅边一个塞满废纸的抽屉里，翻找半天，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封面是国徽的小册子——《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
他把册子往柜台上一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那不好意思。
在我的书店里，在我的人间界营业执照覆盖范围内，麻烦你们，遵守一下我们这儿的规矩。”
“根据《劳动法》，非公务人员，未经我本人允许，擅闯我的私人经营场所，进行所谓的‘勘测’和‘执法’，我可以理解为……寻衅滋事，或者非法入侵吗？”
他又瞥了一眼严明臂章上的“综管”二字。
“还是说，你们能拿出由本地公安局颁发的，允许你们在此地执法的文件？”
书店里一片死寂。
罗盘不转了，卷尺缩了回去。
两名队员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队长。
严明队长的方脸涨得通红。
他处理过无数桀骜不驯的修士、凶残的妖物，但从来没遇到过……跟他讲《劳动法》的！
这感觉就像一记重拳打进了棉花里，还被棉花用法律条文反手抽了一巴掌。
三界规则？
在这里，好像不如一本几块钱印刷的小册子有用。
赵灵儿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林自在的眼神里，之前那种对“前辈高人”的滤镜碎了一地，但又迅速重组，变成了另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还能这样？！
严明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场子：“你这是强词夺理！
三界规则高于……在我的店里，我的规则，暂时最高。”
林自在打断他，指了指门口，“或者，你们可以现在去区公安局，找张副局长办个手续再来？
我认识他，他上周末刚在我这儿给他儿子买了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最终，严明队长带着他的队员，在一种极其憋屈和荒谬的氛围中，灰头土脸地撤走了。
他们离开时，那扇门摔得震天响。
赵灵儿立刻扑到柜台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板！
你太厉害了！
兵不血刃！
言出法随！
不对，是法出言随！
你竟然用《劳动法》击退了执法大队！”
林自在重新瘫回躺椅，感觉比打十只黄鼠狼还累。
“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什么？”
“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他闭上眼，“还有，别打扰我看书。”
赵灵儿看着他那副亘古不变的咸鱼姿态，第一次觉得，这或许不是懒散，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境界。
与此同时，城市某座摩天大楼的顶层，严明队长正对着一个水镜法术躬身汇报：“长老，目标确认，书店老板林自在，实力……深不可测。
其‘道’极为诡异，疑似与‘规则’相关。
初步接触，我方……受挫。”
水镜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好奇：“哦？
如何受挫？”
严明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他跟我们讲《劳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