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人像被遗弃的破布娃娃,瘫倒在冰冷的谷地。
伤口在***,饥饿在噬咬,更可怕的是眼中失去了光——桥断了,后路己绝,前路茫茫。
校尉李锋靠在一块岩石上,手臂的箭伤让他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桥没了,粮也快没了,这荒山野岭……”一个年轻士兵抱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兵周盾“嗤”了一声,撕下更脏的布条用力缠住自己肋间的伤口,冷冷道:“闭嘴!
至少脑袋还在脖子上!”
他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片刻涟漪,又迅速沉寂。
但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悄悄投向了峡谷入口处那个沉默勘察的身影——陆远。
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捻动,又用指尖触摸着岩壁的纹理,神情专注得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字天书。
李锋在亲兵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陆远身边。
岩壁上,用木炭勾勒出的简易图形己然成型,功能区划分清晰。
“陆兄弟……”李锋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最后的期望,“眼下,该如何是好?”
陆远转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岩石般的沉稳:“李校尉,我们不能再逃了。
这里,就是我们的立足之地。”
他指向岩壁上的图,“先求存,再图强。
当务之急三件事:水、食物、防御。”
水是第一道难关。
溪流在谷底,营地却在较高处。
士兵们用头盔、皮囊取水,效率低下,水洒得比喝到的还多。
陆远召集了所有还能动弹的人。
“我们需要一条‘自来水管’。”
他平静地宣布。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首到陆远指挥他们砍伐粗竹,打通竹节,利用杠杆原理架设,借助虹吸效应和重力将溪水从高处引向营地。
当第一股清澈的水流通过竹管哗啦啦注入临时挖出的蓄水坑时,人群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周盾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水,又看看陆远,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难以置信的震动。
防御是另一重考验。
木质栅栏在陆远看来形同虚设。
他的目光掠过山谷,最终停留在***的石灰岩和一种特殊的黏土上。
“周大哥,”他找到周盾,“带人挖窑,烧石灰。
再按这个比例混合黏土和沙石。”
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下旁人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要作甚?”
周盾皱眉。
“做‘土水泥’。”
陆远语气笃定,“我们要垒一道他们用撞木一时半会儿也撞不开的墙!”
士兵们将信将疑,但在陆远不容置疑的指挥下,简易竖窑冒起了黑烟,石灰石在烈火中煅烧。
就在这时,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地,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消息:“报——!
发现小股北蛮游骑,在峡谷外五里徘徊窥探!”
恐慌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队正王虎,那个曾在第一集质疑陆远的彪悍汉子,猛地站出来,手指几乎戳到陆远的鼻子:“都是你!
选的什么鬼地方!
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搞这些没用的,我们早远走高飞了!
现在好了,被蛮子堵死在窝里!
你这套行不通!”
部分士兵的眼神也开始游移,怀疑像藤蔓般滋生。
李锋想开口训斥,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远没有争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默默走到那堵用“土水泥”砌筑的、尚未完全干透的矮墙前。
他弯腰,捡起一块坚硬的石头,然后猛地发力,狠狠砸向墙面!
“砰!”
一声闷响。
石头被坚韧的墙面弹开,只在上面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白点。
整个营地,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的质疑、恐慌、愤怒,都凝固在空气中。
王虎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
陆远扔掉石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王虎和众人,声音不高,却像那堵墙一样,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想活,就按我说的做。
想死,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弯腰拾起工具,继续一丝不苟地加固那道拯救了他们,也证明了他的墙体。
死寂中,周盾一言不发,走到陆远身边,捡起另一把铲子,狠狠地挖了下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身后那道逐渐成型的、简陋却坚韧的墙壁,融为一体。
峡谷之外,山岗上,几名北蛮游骑兵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如同嗜血的剪影。
陆远的内心低沉而清晰:“第一道墙,立起来了。
接下来,该立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