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本，末路开端辛宏觉得，民政局那盏白得发冷的灯，比他的人生亮堂多了。
光线冰冷地泼下来，把他和对面的女人——即将成为前妻的古红梅，照得脸色发青。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了断”气味。工作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大姐，
熟练地敲章、打印。两个暗红色的小本子被推了出来，像两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手续办完了。”大姐的声音平直。古红梅几乎立刻伸手，精准地拿走了属于她的那一本，
动作快得带着决绝，指甲上那点残存的玫红，刺得辛宏眼睛生疼。她没看辛宏，
直接塞进包里，拉链划破寂静。辛宏手指迟缓地碰向剩下的那本。磨砂封皮，微凉。翻开，
白纸黑字，印着他们多年前僵硬又讽刺的笑容。“宏子，”古红梅开口，声音干涩，
目光落在墙角，“房子、存款都按协议清了。以后……各自安好吧。”辛宏喉咙发紧，
一个字也说不出。对不起？我会证明你错了？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可笑。
一前一后走出大厅。午后的阳光晃眼，街上车水马龙，
没人留意到两个人的命运轨道彻底分离。古红梅在路边站定，拿出手机叫车。
留给辛宏一个紧绷的侧影。辛宏看着她，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
此刻中间却隔了厚逾千山的屏障。屈辱、不甘、灭顶般的恐慌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家，几乎净身出户，还背着债。三十六岁，人生像一脚踩空，
坠向深渊。他必须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红梅……”他挤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古红梅按手机的手指一顿，没有回头。“我会成功的！”辛宏提高声音，
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你看着！用不了多久！到时候……”古红梅猛地转身，
眼神里是疲惫，失望，还有一丝……怜悯？这比指责更让辛宏难受。“辛宏，”她打断他，
语气平静却冰冷，“我们都现实点吧。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怕了。我只求安稳。
你……好自为之。”一辆网约车滑到路边。古红梅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坐进去，
没有再看一眼。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两个世界。车子汇入车流，消失。
辛宏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暗红色的小本，指节发白。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深吸一口混杂汽车尾气的空气，
那股不甘和证明的欲望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掏出手机，屏幕反射出他苍白失措的脸。
他点开求职APP，“高薪日结”、“快速致富”的信息弹了出来。
他的目光贪婪、焦灼地搜寻着，像沙漠里跋涉的人寻找海市蜃楼的水源。他的人生，
从这个离婚的午后，正式驶向了一条布满荆棘和陷阱的歧路。而第一个“机会”，
已经隔着屏幕，对他露出了淬毒的微笑。2 温柔陷阱母亲李桂兰的家，
蜷缩在城市的老城区。楼道昏暗，墙壁斑驳。辛宏提着简单行李，站在熟悉的防盗门前，
钥匙攥出了汗，却迟迟没插进去。离婚证像个烙铁，烫在口袋里，也烫在心上。
门却从里面拉开了。母亲系着洗得发白的旧围裙站在门口，似乎早听到了脚步声。
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行李，没问为什么突然回来，也没问古红梅在哪。
她的目光在辛宏憔悴的脸上停留几秒，有什么东西迅速破碎，又被压下去，
只剩下更深沉的忧虑。“回来了？”她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沙哑，“还没吃饭吧？
锅里热着粥，我去炒个鸡蛋。”平淡得仿佛他只是下班回家。辛宏喉咙堵塞，嗯了一声，
低头挤进门。狭小的客厅干净整洁，空气里有母亲的味道，
一种混合肥皂和食物气息的安心感。但这安心让他无比羞愧。他的房间还保留原样。
他把行李扔在墙角，颓然坐在床边，双手捂住了脸。离婚时的强撑，在母亲沉默的关爱面前，
碎得干干净净。失败的苦涩海啸般涌来。外面传来厨房锅铲的声响，煎蛋的香气飘了进来。
辛宏用力抹了把脸，走出去。饭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碟炒鸡蛋，一小碟咸菜。
母亲坐在对面，没有吃，只是看着他。“宏子……”“离了。”辛宏打断她，声音粗粝，
舀起一勺粥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她觉得跟我过没盼头。钱……也没剩啥，我还欠着债。
”“债”字让母亲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沉默蔓延。“离了……也好。”母亲良久才开口，
声音很轻，“人活着，平平安安就好。债，慢慢还，妈这儿还有点退休金……”“不用！
”辛宏猛地抬头，声音拔高，吓了母亲一跳。他看到母亲受惊的眼神，立刻后悔，
压低了声音，却更加执拗，“我自己能行！我能挣到钱！我很快就能还上，我能过得很好！
”李桂兰看着儿子眼中的痛苦和不甘，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吃完饭，
辛宏抢着洗碗，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他需要钱，需要快。他打开电脑，
招聘网站、兼职APP、论坛致富信息……鼠标疯狂点击。客服、快递、游戏代练，
甚至“网络刷单”、“推广加盟”。他像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
正规工作嫌他年龄大、没经验；看似“高薪”的，需要先交钱，他根本经不起风险。
挫败感与日俱增。他开始更久地泡在网上，寻找“机会”。直到那天晚上，
一个陌生好友申请跳了出来。头像是个笑容温婉的年轻女性，名字叫“雯雯”。
验证信息：“你好，看到你在求职群里的信息，或许有个机会可以聊聊？”若是平时，
辛宏会警惕。但此刻，他被失败和急于求成蒙蔽了双眼。他立刻点击了通过。“你好，
辛先生？”对方很快发来消息，语气礼貌。“你好，你是？”“叫我雯雯就好。
我在国外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工作，负责数据分析。我们有个项目，需要国内用户体验反馈，
报酬丰厚，日结，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国外、科技公司、数据分析、丰厚日结……这些词汇精准戳中了辛宏的需求。裂缝中，
似乎透进一缕微光。辛宏完全没去想，这缕光是否来自深渊。
3 甜蜜绞索与毁灭“雯雯”的关怀日渐升温。她发来生活照，带着依赖和暧昧。“宏哥，
你说以后回国，是做小生意好还是上班？”辛宏被这声“宏哥”叫得心神荡漾。
离婚后的空虚，被这温柔填塞。几天后，“雯雯”神秘地说：“宏哥，我发现个秘密！
我们公司新平台，每天下午2点半到2点35分，后台有缓冲期，大奖概率可以预测！
这是漏洞，很快会修复！是我们的机会！”辛宏心跳加速，但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在技术部旁边，偷听到的！宏哥，我在公司不方便操作，你帮我好不好？赚够钱，
我就回国，我们一起买个门面做生意，好不好？
”“我们”、“买门面”、“一起”——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糖衣炮弹，
击碎了辛宏最后一丝理智。他几乎没有犹豫：“好！雯雯，我听你的！
”第二天下午两点二十分，“雯雯”发来账户密码，语气紧张期待：“宏哥，准备好！
只在这五分钟！押‘黄金巨奖’最大注！相信我！”辛宏手心是汗，颤抖着登录账户。
账户里已有不少“本金”。两点三十分整，他押下最大注。转盘飞旋，
然后稳稳停在了最高奖金格！账户余额暴涨！“成功了！宏哥！你太棒了！”“雯雯”欢呼。
接下来几天，这五分钟成了辛宏的魔幻时刻。他操作“雯雯”账户，屡试不爽，
眼看着数字滚雪球般变大。“雯雯”不时发来甜蜜憧憬。看着“雯雯”账户财富，
辛宏眼睛红了。嫉妒、贪婪噬咬着他。凭什么钱都是她的？漏洞是真的！我应该自己赚！
这个念头无法遏制。“雯雯”欲擒故纵：“可惜漏洞快修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