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而在遥远的城外，那片荒废的院落中，血腥气尚未散尽。
苏哲负手立于断墙残垣之间，一身白衣在凄冷的月色下纤尘不染，与他脚下那片被苏浩鲜血浸染的焦黑土地形成刺目的对比。
苏浩早己昏死过去，双臂尽碎，如同一条死狗般瘫软在地，只有偶尔因剧痛而产生的细微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洗干净脖子…呵。”
苏哲轻声重复着这句他让苏浩带回去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这并非愤怒，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
苏凌霄的反应，甚至他后续会动用的一切手段，都在预料之中。
地面的蝼蚁，再怎么蹦跶，也终究只是蝼蚁。
他的目光掠过地上如同烂泥的苏浩，并未停留，而是缓缓抬起，投向了那无尽深邃的夜空。
这一次，感觉更为清晰。
并非来自苏家方向的窥探，那种带着怨毒和惊疑的灵识扫描，粗糙得可笑。
而是来自更高，更遥远，近乎规则层面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冰冷，淡漠，不含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抹除”意志。
它又来了。
如同上一次在破屋中一样，这股无形的抹杀之力悄然降临，无声无息，试图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去。
它绕过物质，首指存在本身。
然而，就在这股力量即将触及苏哲身周三尺之内时，异变再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芒万丈的对抗。
那足以让筑基巅峰修士瞬间湮灭的抹杀之力，在靠近苏哲的刹那，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又如水滴汇入了大海，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消散了，融化了。
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掀起。
苏哲能“听”到那片虚无中，传来一声微弱的、近乎错觉的…规则的哀鸣？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两次了。”
他心中默念，“看来，你也很着急啊，‘上面’的那位。”
这并非是实力的对抗，更像是…位格的碾压。
对方的抹杀，基于这个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而他苏哲的存在，本身似乎就超出了这套规则的界定范围。
就像试图用删除键抹掉一段无法被定义的基础代码，结果只能是指令无效。
有趣。
本以为重活一世，目标只是清理门户，扫平苏家这些魑魅魍魉。
现在看来，这方池塘之下，还藏着更深的淤泥。
一双来自苍穹之上的眼睛，一个将他视为“错误”，急于修正的“管理员”？
苏哲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扩大了些许。
狩猎，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地上的猎物在无能狂怒，天上的猎手在暗中窥伺。
可惜，他们似乎都没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他并未在原地多做停留。
苏凌霄既然收到了消息，以他那睚眦必报、行事狠绝的性格，绝不会坐等三日。
所谓的“影卫”，大概就是他藏起来的某种见不得光的力量。
苏哲一步踏出，身形如同融入了夜色，瞬息间便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他没有使用任何灵力，仅仅是肉身的移动，便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他所过之处，草木微俯，连昆虫都停止了鸣叫，仿佛在向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表示敬畏。
他的灵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方圆数里。
不仅是地面，连地底深处虫蚁的蠕动，空中夜枭翅膀的每一次扇动，都清晰地反馈回他的感知中。
这就是“言出法随”境界所带来的蜕变之一，对周身环境的绝对掌控。
并非依靠强大的神魂力去强行扫描，而是这片天地自然向他倾诉着一切。
忽然，他脚步微顿，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的一片密林。
来了。
速度很快，气息隐匿得极好，如同真正的影子，融于黑暗，几乎没有灵力波动外泄。
一共三道，呈品字形向这片废弃院落合围而来。
他们的气息阴冷、专业，带着常年杀戮所沾染的血腥味，与苏家那些养尊处优的护卫截然不同。
影卫。
苏凌霄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看来，这位二长老是真的被那句“取他狗命”给***到了。
苏哲并未躲避，反而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仿佛在专门等待他们的到来。
几息之后，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落外围的断墙之上，将他隐隐包围在中心。
他们全身都笼罩在特制的黑色夜行衣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没有废话，没有质问。
中间那名影卫首领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咻！
咻！
咻！”
三支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短弩箭矢，撕裂空气，成品字形射向苏哲的眉心、咽喉和心口！
箭簇上涂抹着幽蓝色的光泽，显然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同时，左右两名影卫身形晃动，如同两道黑烟，手中各自亮出闪烁着灵光的匕首，一左一右，刁钻狠辣地刺向苏哲的肋下与后腰！
配合默契，动作迅捷，杀招迭出，毫不拖泥带水。
这绝非苏浩那种纨绔子弟带来的杂鱼可比，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面对这足以让筑基后期修士手忙脚乱，甚至饮恨当场的绝杀之局，苏哲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只是在毒箭及体、匕首临身的最后一刹那，淡淡地吐出了西个字：“此击，落空。”
言出，法随！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支势在必得的毒弩箭矢，在距离苏哲身体还有三寸距离时，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动力，又像是撞击在了一层无形无质、却绝对无法逾越的屏障上，箭头瞬间扭曲、变形，然后“啪嗒”几声，轻飘飘地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一左一右两名持匕突袭的影卫，更是惊骇地发现，他们志在必得的一击，明明己经锁定了目标，却在最后关头，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偏，匕首带着凌厉的劲风，擦着苏哲的衣角滑了过去！
连一根线头都未能划破！
怎么可能？！
三名影卫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骇”的情绪。
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术法痕迹，就像是…他们自己的攻击，在最后关头“主动”避开了目标一样！
一击落空，训练有素的影卫立刻后撤，企图重新拉开距离，组织下一次进攻。
但苏哲，己经不打算给他们机会了。
他看着眼前这三条因为惊骇而出现瞬间迟滞的“影子”，如同看待三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尔等…”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判命运的威严，“…跪下。”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并非灵压，而更像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来自规则层面的绝对压制，以苏哲为中心，轰然降临！
三名正准备后撤的影卫，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万丈山岳当头压下！
他们体内的灵力瞬间凝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膝盖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闷响，几乎没有先后之分。
三名刚才还如同鬼魅、杀气腾腾的影卫，此刻竟毫无反抗之力地双膝砸地，将脚下的碎石都跪得裂开！
他们拼命挣扎，额头青筋暴起，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用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那个依旧白衣胜雪，仿佛什么都没做的青年。
苏哲踱步，走到那名影卫首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告诉苏凌霄，”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般砸在影卫首领的心头，“他派来的，不是影子，是笑话。”
说完，他抬起脚，看似随意地在那影卫首领的肩膀上轻轻一踏。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影卫首领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如同被蛮荒巨兽撞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断墙上，彻底昏死过去。
剩余两名影卫肝胆俱裂，亡魂皆冒。
苏哲却看也没看他们，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尽苍穹，仿佛在隔空与那冰冷眼眸对视。
“游戏，刚刚开始。”
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两个被无形力量镇压得跪伏于地，连动都无法动弹的影卫，以及远处生死不知的首领，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的恐怖与…荒谬。
夜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一抹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