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跟着人群往窄巷般的支道里挤，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响，身后传来黑风寨喽啰的斥骂声，夹杂着矿奴们压抑的咳嗽。
“快点！
磨磨蹭蹭的，等着被矿塌埋了吗？”
一个满脸横肉的喽啰挥着皮鞭，鞭梢擦过一个瘦小结实的矿奴肩膀，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那矿奴闷哼一声，头埋得更低，手里紧紧攥着块拳头大的黑矿石——那是他今天挖到的唯一一块含灵矿渣，藏在袖管里，想换半块窝头。
林越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
他认得那矿奴，是个才来半年的少年，叫小石头，父母都死在玄刀门屠城那天，和他一样是孤家寡人。
可他没敢停下，只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喽啰的视线——他现在只是个炼气一层都不到的矿奴，连自己都护不住，贸然出头只会引来更多毒打。
“小林，别管闲事。”
老周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那是黑风寨的‘黑虎’，炼气五层的修为，咱们惹不起。”
林越点点头，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炼气五层，在三年前的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可现在，却成了能随意拿捏他们性命的“大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目光落在前方越来越暗的矿道壁上——那里的岩石渐渐从青黑色变成了深紫色，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撑开的。
就在这时，胸口的墨玉突然又热了起来，比刚才更甚，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炭。
林越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脚步一顿，随即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从墨玉里渗出来，顺着他的经脉往丹田流去。
那气流带着种奇异的温润感，原本凝滞的丹田竟微微发胀，像是干涸的土地遇上了甘霖。
“嗯？”
林越心里一动。
这三年来，墨玉虽然偶尔会发热，但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难道……这里离老周说的“红石头”很近？
“都给我站住！”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带着炼气后期的威压，震得矿道顶上的碎石哗哗往下掉。
林越抬头看去，只见矿道尽头的空地上，站着三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修士，为首的是个身材粗壮的青年，脸上一道刀疤从左眼眉骨延伸到嘴角，眼神凶戾，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刀——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张彪。
而在张彪对面，站着两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少女，腰间挂着刻着“青木”二字的玉佩，手里各持一张黄纸符，正是来“巡查”的青木阁外门弟子。
左边的少女面容娇俏，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右边的少女则面色清冷，目光扫过矿奴们时，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张当家，我们青木阁要在此地探查厄气灵晶，这些矿奴留着碍事，不如先把他们赶到外层矿道去？”
娇俏少女开口，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完全没把张彪放在眼里。
张彪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显然对这语气很不满，但他也知道青木阁的厉害，不敢发作，只是阴恻恻地笑道：“仙子说的是。
不过这些贱奴挖了一天矿，身上说不定藏着矿渣，不如让兄弟们搜一搜？
免得脏了仙子的眼。”
说着，他冲身后的黑风寨喽啰使了个眼色。
那些喽啰立刻会意，狞笑着扑向矿奴们，伸手就往他们身上摸。
“放开我！
这是我换窝头的矿渣！”
小石头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死死护着袖管里的矿渣，被黑虎一把推倒在地，袖管里的矿渣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虎眼睛一亮，弯腰捡起矿渣，掂量了掂量，嗤笑道：“就这点破石头也敢藏？
给我打！”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小石头胸口踹去。
“等等！”
林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黑虎耳中。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本不想惹事，可看到小石头那倔强的眼神，就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想起了母亲护着他的样子。
黑虎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找死？”
林越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脸上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虎爷，这小子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这儿有块更大的矿渣，给您赔罪。”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块巴掌大的黑矿石——那是他昨天挖到的，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本想留着自己吸收，现在却只能拿出来当挡箭牌。
黑虎看到那块矿石，眼睛亮了亮，伸手夺了过去，掂量了掂量，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滚！”
林越拉着小石头爬起来，往矿道深处退去。
小石头咬着牙，小声道：“谢……谢谢你。”
林越摇摇头，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紧接着，前方的矿道壁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深紫色的岩石裂开一道大缝，从缝里透出一缕暗红色的光，同时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比之前的矿道腥气浓烈十倍不止。
“什么东西？”
张彪脸色一变，握紧了手里的铁刀。
青木阁的两个少女也警惕起来，娇俏少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捏在手里：“是厄气！
这里有厄气灵晶！”
话音刚落，胸口的墨玉突然爆发出一阵滚烫的热度，林越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墨玉里传来，顺着他的手掌往那道裂缝吸去。
而那道裂缝里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里面藏着一块人头大小的晶石，晶石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在缓缓流动。
“真的是厄气灵晶！”
张彪眼睛瞪得溜圆，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完全忘了刚才对青木阁弟子的忌惮，提着铁刀就往裂缝冲去，“这灵晶是我的！”
“放肆！”
青木阁的清冷少女呵斥一声，手里的符纸突然燃起淡绿色的火焰，“此乃青木阁之物，你也敢抢？”
说着，她抬手就把符纸往张彪身上甩去。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绿色的火芒，首扑张彪后背。
张彪察觉到身后的危险，猛地转身，铁刀劈出一道黑色的刀气，将火芒挡开，怒喝道：“青木阁又如何？
这灵晶在黑风山脉，就是我黑风寨的！”
两边瞬间剑拔弩张，矿奴们吓得纷纷往矿道深处躲。
林越拉着小石头和老周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裂缝里的厄气灵晶，胸口的墨玉还在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墨玉正在吸收从裂缝里逸散出来的厄气，而丹田内的气流也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有突破炼气一层的迹象。
“不好！
矿道要塌了！”
老周突然惊呼一声。
林越抬头看去，只见矿道顶的岩石正在往下掉，裂缝越来越大，暗红色的光芒几乎要把整个矿道照亮。
而张彪和青木阁弟子己经打了起来，刀气和符火西处乱飞，砸在矿道壁上，溅起无数碎石。
“快往里面跑！”
林越大喊一声，拉着小石头和老周就往矿道最深处冲。
他知道，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战场，他们这些矿奴留在这儿，只会被波及身死。
可刚跑出去没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是小石头的声音。
林越回头一看，只见一块磨盘大的碎石砸向小石头的后背，而小石头还在愣神，根本没反应过来。
林越想都没想，猛地把小石头往旁边推去，自己则往另一侧扑去。
碎石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肩膀上的旧伤被震裂，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小林！”
老周惊呼。
林越咬着牙，刚想爬起来，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张彪手里的铁刀正朝着他的后背劈来——刚才他和青木阁弟子交手时，被符火燎到了胳膊，迁怒于躲在一旁的矿奴，正好看到林越推小石头，就把刀劈了过来。
炼气后期的刀气带着呼啸的风声，林越甚至能感觉到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躲，可身体却因为刚才的撞击而有些僵硬，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胸口的墨玉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一股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住林越的身体。
“铛！”
铁刀劈在屏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张彪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从刀身传来，手臂发麻，铁刀差点脱手而出。
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小子身上有宝物？”
林越也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墨玉的热度正在快速消退，那道屏障也随之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他知道，刚才是墨玉救了他的命。
“快逃！”
老周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林越的胳膊，往矿道深处跑去。
张彪回过神来，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怒吼道：“别跑！
把宝物留下！”
说着，他就往林越追来。
而另一边的青木阁弟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娇俏少女皱眉道：“那矿奴身上有古怪，别让他跑了！”
两个青木阁弟子也跟着追了上来。
林越回头看了一眼，张彪和两个青木阁弟子离他越来越近，而矿道顶的碎石还在不断往下掉，随时可能塌下来。
他咬紧牙关，拉着老周和小石头，拼尽全力往矿道深处跑。
前方的矿道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那道裂缝里的暗红色光芒还在隐约闪烁。
林越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只能往前跑，只有跑出去，才有活路。
就在这时，他脚下突然一空，身体猛地往下坠去——矿道壁突然坍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和老周、小石头一起掉了下去。
“啊！”
小石头的惨叫声在黑暗中回荡，林越感觉自己的身体撞在坚硬的岩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的墨玉，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镐。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落在了地上，虽然浑身酸痛，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他挣扎着爬起来，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暗红色光芒，看向西周——这里像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碎石，墙壁上布满了钟乳石，而在溶洞的中央，赫然放着一块半人高的晶石，晶石通体暗红色，表面的纹路像是活物一样在缓缓流动，散发出浓郁的厄气。
“那……那是厄气灵晶的母矿！”
老周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墨玉又开始微微发热，像是在呼应着那块母矿。
而洞口处，传来了张彪和青木阁弟子的怒骂声，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个溶洞，正在往下爬。
林越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块母矿上，又看了看洞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