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
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薄薄的诊断书。胃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个月。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傅承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昨晚发的：“清韵不舒服，
今晚不过去了。”而昨晚，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背景音里有轻柔的音乐声。“什么事？”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承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爸……他的手术费还差六十万。医生说他等不了了。”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傅承聿惯有的、带着疏离感的回应：“钱的事我会解决。最近项目回款慢，你再等等。
”又是等。三年来，我听过太多次这个字。等我处理好清韵的事，等公司这个项目结束，
等下次……我低头看着自己瘦削的手腕，那里因为长期为“体弱”的林清韵输血，
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傅承聿说，我和林清韵都是罕见的P型血，只有我能救她。
“不能再等了，”我声音有些发颤，“医生说爸爸的情况很危险……”“苏晚，”他打断我，
语气冷了几分，“你要懂事。清韵的身体你也知道，最近又不太好。你先想办法凑一凑，
我这边资金周转开立刻给你打过去。”懂事。这个词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进我心上最软的地方。这三年，我最大的“懂事”，
就是安分守己地做着林清韵的替身，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不需要的时候消失。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
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傅承聿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我因为家境贫寒，
同时在打好几份工，浑身湿透地跑到傅氏集团送文件。前台因为我迟到五分钟拒绝签收，
争执时，傅承聿恰好从专属电梯里出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
眼神淡漠地扫过我狼狈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然后对助理说：“签了吧。”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刻他透过我，
看到的是他心中纯洁无瑕的白月光，林清韵。再后来，傅家危机，他需要一场婚姻稳定局势，
而我家那时正急需一笔钱挽救父亲的小公司。他找到我，开出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但有一个要求——做林清韵的替身。因为我和她，有着惊人相似的容貌。“只是契约，
”当时他冷静地像在谈一桩生意，“三年。各取所需。”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家里困境，又或许，是因为早在那个雨天，我就已经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悄悄藏进了心里。我天真地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让他看到真实的我。可我错了。
替身永远是替身。这三年，他记得林清韵对花粉过敏，
却记不住我胃不好；他知道林清韵喜欢向日葵，
却把我种在阳台的向日葵盆栽斥为“俗气”；他会在林清韵每个微小的不适时抛下一切赶去，
却在我高烧晕倒时，只有一句冰冷的“别装可怜”。最讽刺的是，
我竟然在一次为他整理书房时，无意间发现他珍藏着一张少女在向日葵田里的照片。
那是我十六岁那年，在家乡那片荒废的向日葵田里救下一个满身是血少年后，邻居抓拍的。
那个少年伤得很重，我照顾了他几天，他离开前送了我一把向日葵种子，说：“等我回来。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年少时的一个梦。直到看到傅承聿钱包里林清韵的照片背景里，
有那片熟悉的向日葵田的一角……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他会不会，
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这三年卑微的爱恋和付出，算什么？雨越下越大，我起身离开医院。我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名义上是“家”，实际上却是我牢笼的地方。我要找傅承聿问清楚，
也要找到能证明我才是当年那个女孩的证据。回到别墅，不出所料，一片冷清。傅承聿不在。
我径直走向他的书房，那个我平日不被允许轻易进入的禁地。书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
里面是林清韵近期的医疗报告和……一份基因实验项目的简介。我快速翻阅，心脏狂跳。
报告显示，林清韵根本不需要常规输血维持生命！所谓的“体弱”和“需要P型血”，
更像是一个幌子。那份基因实验项目，
则明确提到了需要利用罕见的P型血进行某种克隆或基因编辑研究。所以，
我这三年一次次被抽走的血，根本不是用来救林清韵的命，而是成了某种非法实验的材料？
傅承聿他知道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同谋？我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地疼起来。
我扶着书桌站稳，目光落在角落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上。直觉告诉我，那里有我要的答案。
我找来工具，费力地撬开了那把并不结实的锁。抽屉里，没有关于实验的更多文件，
只有一个陈旧的铁盒。打开铁盒，里面是厚厚一沓照片。全都是我。我工作的样子，
我发呆的样子，我偷偷看他的样子……照片背面，有些写着日期，
有些则写着简短的、带着挣扎意味的词句：“不像她”、“今天笑了”、“为什么不是她？
”……最底下，是一本日记本。我颤抖着手翻开，是傅承聿的字迹。
前面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他和“清韵”的点点滴滴，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是一种程式化的回忆，
缺乏真实的情感波动。直到最后几页，日期是近几个月：“她今天又晕倒了，脸色白得吓人。
烦。”“清韵说实验需要更多血，苏晚看起来越来越瘦了……不能再抽了？
”“看到她偷偷在阳台给那盆快死的向日葵浇水，心里莫名烦躁。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昨晚应酬喝多，醒来发现她在沙发上守了一夜。
胃药和水放在床头……她是不是……”日记在这里断了。后面一页被粗暴地撕掉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一种混合着震惊、荒谬和微弱希望的情绪攫住了我。
傅承聿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傅承聿站在门口，
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以及我手中拿着的日记本和散落一地的照片。“苏晚，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扬了扬手中的基因实验报告，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崩溃：“傅承聿，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三年，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随用随取的血库？
一个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还是……一个连替身都不如的，彻头彻尾的笑话？”他眼神骤变，
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但很快被恼怒取代：“你胡说什么！把东西放下！”“胡说？
”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那你告诉我，林清韵根本不需要输血，
你为什么一次次抽我的血？告诉我，这片向日葵田，”我指着照片背景，“你认得的，
究竟是林清韵，还是当年真正救你的那个女孩！”傅承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强硬地命令道：“苏晚，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把东西给我！
”看着他依旧试图掩盖和掌控一切的样子，我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纸张，从口袋里拿出那份胃癌诊断书，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傅承聿，”我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说，“我们离婚吧。”说完，
我不再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困了我三年的牢笼。
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莫名让我觉得清醒。我知道，
这场以替身开始的婚姻，终于要走向它的火葬场了。只是不知道，当烈火燃起时，
被灼烧的会是谁的骨，谁的魂。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父亲被推进去已经三个小时，而我凑齐的手术费，不过是杯水车薪。
医院催款的单据冰冷地躺在掌心，上面每一个数字都像在嘲笑我的无能。手机屏幕亮着，
停留在和傅承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的：“我爸手术，还差四十万，求你。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消息未发送成功。他拉黑了我。就在半小时前，
我几乎打遍了所有能想到的电话。曾经围着我说“晚晚有事尽管开口”的所谓朋友，
要么支支吾吾说手头紧，要么直接挂断电话。世态炎凉，我在这一刻尝得透彻。“林小姐，
”护士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思绪里拽出，“林先生的手术很顺利，
但术后需要转入ICU观察，费用……”“我知道。”我打断她，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
“我会尽快凑齐。”我还能去哪里凑钱？抵押房子的手续还没办完，远水解不了近海。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地方——我和傅承聿的“家”。那里或许还有我的一些首饰，
当初他随手送的，价值不菲，我从未想过动用。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和冷漠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亮着灯，傅承聿居然在家。他坐在沙发上，
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对面坐着精心打扮过的林清韵。
我的闯入显然打破了他们的氛围。林清韵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随即依偎向傅承聿，柔声道：“承聿，晚晚姐看起来不太好……”傅承聿抬眸，
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打量一件不合时宜的垃圾。“你来干什么？”他语气平淡，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胃里一阵绞痛，我强忍着，
直接说明来意：“我爸手术还差四十万，我回来拿我的东西应急。”“你的东西？
”傅承聿嗤笑一声，晃了晃酒杯，“这房子里哪一样是你的？你身上穿的，用的，
哪一样不是我傅承聿的钱买的？”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口。是啊，
这三年，我活得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连羽毛都是主人赐予的。林清韵适时地添油加醋，
声音娇柔却清晰：“晚晚姐，不是我说你，伯父生病，承聿之前也帮了不少。
你不能总这样……何况，今天是我生日，承聿特意陪我，你就别来扫兴了。”扫兴？
我父亲在生死线上挣扎，我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救命，成了扫兴？我看着傅承聿，
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对林清韵的话流露出几分纵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
我挺直脊背，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卧室。梳妆台里那些首饰盒都不见了。我猛地回头，
看向客厅里的傅承聿。他仿佛知道我在找什么，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些东西，
我看清韵戴着挺合适，就送她了。反正你也不稀罕。”都不见了。
连同我最后一点赖以维系尊严和救命的指望，都被他轻描淡写地送给了别人。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去三年，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委屈、隐忍、不甘，如同沉渣被狠狠搅起，汹涌地淹没了我。
我走到傅承聿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他皱了皱眉，似乎不适应我这样直白的注视。“傅承聿，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我们离婚吧。”他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苏晚，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以退为进？
”林清韵也假意劝道：“晚晚姐，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好说……”我无视她，
只盯着傅承聿：“我是认真的。这三年，我受够了当别人的影子，受够了你的冷暴力和利用。
我爸的病，让我看清了很多事。包括你。”我拿出手机，
找出之前偷偷录下的那段对话——林清韵和那个医生的对话，关于她根本没病，
以及需要我的P型血进行某种特殊研究的片段。虽然录音环境嘈杂，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辨。
按下播放键，林清韵娇柔的声音和医生冷静的叙述在客厅里回荡。傅承聿的脸色终于变了，
从最初的讥讽到惊愕，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清韵更是瞬间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想抢我的手机。我收回手机，按掉录音。“傅承聿，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从始至终都在骗你。而你，”我顿了顿，心脏抽痛，却强迫自己说完，
“你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或者说，你根本不愿意去判断。因为你需要的，
只是一个可以让你自我感动、并顺便满足你控制欲的‘深情’借口。”“你胡说！
”林清韵尖声叫道，扑向傅承聿，“承聿，她是陷害我的！她嫉妒你对我好！
”傅承聿没有立刻推开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震惊，有怀疑，还有被戳破真相的恼怒。
“苏晚，伪造录音，有意思吗？”心，彻底沉了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他选择的还是相信她。
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悲伤，而是解脱般的荒谬。“是不是伪造，
你心里清楚。傅承聿，我不陪你们玩了。”我转身走进卧室，
快速收拾了几件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旧衣服和必需品，塞进一个简单的行李袋。经过书房时，
我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从那个上锁的抽屉暗格里，拿出了那个陈旧的铁盒。里面没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