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糊满了装甲车的观察窗。
我用袖子擦了擦,一嘴的沙土味。旁边的李猛,正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刃在昏暗的车厢里划过一道光。这是我们在这片戈壁滩上待的第三十天。任务酬金的数字很大,大到足够我们所有人回家买房娶媳妇。
我们这支小队叫“野火”,算上我,一共六个人。都是从一个坑里爬出来的兄弟。退役后,为了给牺牲的战友家里凑一份像样的抚恤金,我们来了非洲。这里人命不值钱,但钱,有时候能换命。
“头儿,你说这环星资源公司,到底挖的什么宝贝疙瘩?”猴子在后面问。他瘦得像根竹竿,可摆弄起通讯设备来,十个大汉也比不上。
我没回头,眼睛盯着外面。风把沙子吹得像浪一样。
“钻石。”我说,“高纯度的工业钻石。”
“操,那不是发了?”大熊瓮声瓮气地接话,他是个重机枪手,块头跟他的名字一样。
“发了也是人家的。”我淡淡地说,“咱们拿钱办事,别惦记不该惦的。”
车厢里安静下来。规矩,是我们这行活下去的根本。
这一个月,日子不算难熬。除了头几天有几波不开眼的当地军阀想来捞点油水,被我们打断腿赶跑了之后,就再没人来过。这个叫卡宗加的地方,地图上都得用放大镜找。穷,乱,像是被世界忘掉的角落。环星公司把我们扔在这儿,守着这个屁都没有的矿洞,说等他们勘探队的主力过来交接,任务就算完。
今天,就是交接的日子。
车载电台的电流声停了,一个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雇主。一个听不出年纪的男人,声音永远平得像尺子拉过一样。
“姜戈队长,最后一个指令。”
我拿起送话器,按住开关。“说。”
“清理现场,”那个声音说,“包括你们自己。后续部队五分钟后抵达。”
电台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李猛握紧了匕首。刀不晃了。
大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车厢里其他四个兄弟,都默默拉开了枪的保险。
我的手心有点冒汗,不是热的。我把送话器扔到一边,抓起头盔扣在头上,打开了车门。热浪和阳光一下就涌了进来,刺得人眼睛疼。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是武装直升机。不是来接我们的。
我跳下车,脚踩在滚烫的沙子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矿洞,那里是我们一个月的营地。现在,他们想让这里变成我们的坟墓。
“妈的,”李猛也跳了下来,啐了一口,“黑吃黑吃到咱们头上了。”
“准备干活。”我从腰间拔出手枪,子弹上膛。
兄弟们陆续下车,以装甲车为掩体,迅速展开了战斗队形。没人问为什么,没人骂娘。这种事,在非洲,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只是没想到,这次轮到了我们。
环星资源。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因为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
但这次,好像有点难。
天上的黑点越来越大,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像死神的鼓点,敲得人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