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播网红乔菲,从乡下挖回来一盆黑土。从那以后,她每日直播吃土,
声称这是山神对她的恩赐。粉丝说她是为了流量疯了,骂声一片。直到两个月后,乔菲死了,
在百万观众面前,融化成一滩烂泥。那盆古怪的黑土,更是不翼而飞。因案件太过惊悚,
警方无法定性。于是,他们找到了我。1死者乔菲,女,二十四岁。接到报案后,
警局第一时间调取了直播录像。根据当时的视频记录,乔菲家窗明几净,在她融化之后,
镜头里清晰拍到,一只苍白的手关掉了摄像头。我叫乔曦,死者乔菲是我的亲姐姐。
接到陈警官电话时,我正在整理一本关于乡土祭祀的古籍。电话那头,
他的声音疲惫又凝重:乔曦小姐,关于你姐姐乔菲的案子,有样东西,
我们认为你需要亲眼看一下。我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距离姐姐出事,
已经过去四十八小时。这两个月,我无数次在电话里和她争吵,
劝她停止那种诡异的吃土直播。乔曦,你不懂,这是恩赐,是福报!
她亢奋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骂她疯了,她却只是笑,说我很快就会明白。
直到两天前,我在热搜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点进去,
是一段被无数人录屏转发的视频。视频里,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正对着镜头,
抓起一把黑土塞进嘴里。她表情迷醉,仿佛在品尝无上的人间美味。弹幕铺天盖地,咒骂的,
猎奇的,担忧的。然后,就在下一秒,她的皮肤开始冒出气泡,像被泼了浓硫酸的蜡像,
迅速融化、剥落。骨骼、血肉、内脏,混杂着黑土,在她那张昂贵的真皮电竞椅上,
塌陷成一滩无法形容的烂泥。最后,镜头晃动了一下。一只苍白、瘦削,
毫无血色的手伸了过来,关掉了直播。我赶到警局时,陈警官正掐着眉心,满眼血丝。
他将我带进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打开投影。乔曦小姐,我知道这很残忍,
但我们需要你辨认一样东西。他播放了那段视频,并在最后定格。画面上,
那滩烂泥静静地躺着,旁边,是那只关掉镜头的苍白的手。这不是我姐姐的手。
我立刻说。姐姐是美妆主播转型做的吃播,最宝贝的就是她那双手,每日精心保养,
指甲圆润,肤色健康。而这只手,白得像太平间里泡了三天三夜的尸体。我们也这么认为。
陈警官叹了口气,问题是,我们封锁了现场,勘查了所有出入口,你姐姐家住二十八楼,
门窗完好,没有任何撬动痕迹。这只手的主人,就像个幽灵,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那盆黑土,也一起消失了。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又是黑土。姐姐是从老家青川村的山里,挖回来的那盆土。陈警官,我抬起头,
直视着他,我要去一趟青川村。我们的人已经去过了,陈警官摇头,山野辽阔,
村民们一问三不知,都说不认识乔菲,也从没听说过什么吃土的怪事。他们撒谎。
我斩钉截铁地说。你怎么知道?因为青川村,就是我的老家。那个地方,
信奉一个叫『山神』的东西。我是一名研究冷门民俗神话的在读研究生,而我的研究课题,
就是那些被遗忘在穷山恶水间的诡异信仰。青川村的山神,就是其中最邪门的一个。
2.青川村,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标记的偏僻村落。我开着姐姐那辆红色的Mini,
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了六个小时,才看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村子死气沉沉,
明明是下午,家家户户却都大门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我将车停在村委会门口,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正坐在石阶上抽旱烟。是村长,赵老三。他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没什么表情:城里娃娃,来这穷地方干啥?我找人。我开门见山,我叫乔曦,
乔菲是我姐。乔菲?赵老三吐出一口浓烟,慢悠悠地说,没听过,村里没这号人。
我心头火起。我和姐姐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直到父母去世,才被城里的亲戚接走。
他不可能不认识我们。赵村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两个月前,
我姐就是从这儿挖走了一盆土!挖土?赵老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咧开没几颗牙的嘴,山里的土多的是,谁稀罕?姑娘,你找错地方了,赶紧回吧,
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他说着,站起身就要走。我注意到他的手,
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干瘦黢黑的手。可他的手背和指缝,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和视频里那只手,如出一辙的苍白。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村长,我叫住他,声音发冷,
你们村,是不是很多人都信山神?赵老三的身体僵住了。他猛地回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恶毒又惊恐的光。你胡说八道什么!再乱讲,
别怪我们不客气!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没再理他,
径直走向村子深处。那是我们家的老宅,已经荒废了十几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杂草丛生。我凭着记忆,在西厢房一处松动的地砖下,找到了姐姐藏在这里的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而是一个陈旧的日记本。这是姐姐的习惯,她喜欢把最重要的秘密,
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我翻开日记,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前面的内容,
都是她做直播不温不火的苦恼和抱怨。直到两个月前的那一页。今天回了趟老家,他们说,
山神可以满足任何愿望。我想要火,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他们告诉我,只要我足够虔诚,
山神就会赐予我『神土』。代价……代价以后再说吧,我等不及了!再往后翻,
内容变得愈发诡异。神土到手了,它是有生命的,我能感觉到。我吃了第一口,
味道……很奇妙,像雨后森林的味道。直播间的人都骂我疯了,他们不懂,这是无上的荣耀。
我又吃了,身体变得好轻,皮肤也越来越好。山神在改造我,我在成为更完美的存在。
那些骂我的人,都是嫉妒!今天,赵村长来看我了,他夸我虔诚。他的手好白,他说,
这是得到山神恩宠的证明。我也快了,我的手指也开始变白了。看到这里,
我浑身汗毛倒竖。姐姐不是疯了,她是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了那个名为山神的陷阱。
我合上日记本,心脏狂跳。我必须找到那个所谓的神坛,找到神土的来源。就在这时,
窗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我警惕地望过去,只见几个村民打扮的人,
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锹,正鬼鬼祟祟地围住院子。为首的,赫然是村长赵老三。
他那张老脸在夕阳下显得阴森可怖:丫头,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能让你走了。
3.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要灭口。我环顾四周,老宅的院墙很高,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
而此刻,那里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赵村长,杀人是犯法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音却忍不住发颤。法?赵老三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天,在这青川山,
山神就是法!他身后的一个壮汉举起锄头,恶狠狠地喊道:跟她废什么话!把她抓起来,
献给山神当祭品!祭品?我脑中轰的一声。姐姐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疯狂。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你们这群疯子!我抓起身边的破凳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警察已经在调查了,我但凡有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警察?赵老三不屑地撇嘴,
他们能查出个啥?丫头,你姐姐化成的那滩泥,就是最好的养料。山神很满意,所以,
它需要更多的养料。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贪婪又狂热,像是在看一株即将成熟的庄稼。
你姐姐的血脉,一定也是上好的贡品。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如此。
姐姐融化后的烂泥,被他们当成了肥料。他们不是要杀我,他们是要种我。
眼看那几个村民步步逼近,我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就在一个村民的铁锹即将落到我头上时——住手!一声清亮的少年音划破了这片死寂。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挡在我面前。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身形单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阿木!你干什么?滚开!
赵老三怒喝道。被称作阿木的少年没有理他,而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压低声音飞快地说: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朝院子另一头冲去。
他的手,冰冷刺骨,而且……同样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是他!视频里那只关掉直播的手!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让我跟着他狂奔。这边!阿木拉着我,
撞开一扇朽坏的柴房门。柴房的尽头,竟然有一个被杂物掩盖的狗洞。快爬!
我来不及多想,狼狈地钻了出去。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通向村后的山林。
身后传来赵老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快,他们追上来了!
阿木的声音带着喘息。我们在昏暗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树影幢幢,如同鬼魅。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要炸开,才被阿木拽着躲进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外面追赶的火光和叫骂声渐渐远去。山洞里漆黑一片,
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声。我靠着湿冷的石壁,惊魂未定地问:你……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救我?黑暗中,阿木沉默了片刻。我叫林望,村里人都叫我阿木。
他声音低沉,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什么意思?你姐姐直播的时候,
我也在看。他慢慢地说,是我关掉了摄像头。
我不想……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山神的『神迹』。神迹?我冷笑,那是诅咒!对,
是诅咒。阿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切的悲哀,一个需要不断吞噬生命的诅咒。我姐姐,
就是上一个祭品。4.我浑身一震。你姐姐?三年前,她病了,很重的病,
城里医院都说没救了。阿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空洞,赵老三找到了我爹娘,
说只要虔诚地信奉山神,就能求来奇迹。后来呢?后来,我姐姐的病真的好了。
她能跑能跳,比以前还健康。我们全家都以为是山神显灵了。阿-木的声线开始颤抖,
直到两个月后,她……她也像你姐姐一样,化成了一滩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原来,受害者不止我姐姐一个。
这是一个延续了不知多久的,用人命换取虚假恩赐的邪恶循环。从那以后,
我的手也开始变白。阿木举起他的手,在洞口透进的微光下,那片苍白显得触目惊心,
赵老三说,这是山神选召我的标志,下一个轮到我,或者我的家人,去『取悦』山神。
所以,你关掉直播,是为了阻止山神被更多人知道?因为它会通过网络……传播?
我顺着他的话,推导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我不知道。阿木茫然地摇头,我只知道,
不能再让它害人了。我看到你姐姐的ID,查到你,猜到你可能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我看着眼前这个比我还小的少年,他承受的痛苦和秘密,远超他的年龄。
那盆黑土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太岁』,活的。
阿-木一字一句地说,村里的老人叫它『山神肉』。它被供奉在后山的神坛上,
那是一个山谷,终年不见阳光。谁的愿望被『听见』,谁就可以去那里,挖走一块『神土』。
太岁?我猛然想起古籍里的一段记载。太岁,又称肉灵芝,聚则成形,
散则为气……食之,可长生不老,然其性诡,善惑人心,乃不祥之物。古人认为,
太岁是介于生与死,动与植之间的东西,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也会带来灾祸。
挖走神土的人,就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喂养』它。阿木继续说,吃下神土,
就等于和它签下了契约。它会满足你的欲望,让你变得光鲜亮丽,但同时,
它也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直到最后,将你彻底同化,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姐姐融化后的烂泥……被他们拿回去,重新混进了神坛的太岁里。
那是它最喜欢的养料。我感到一阵恶寒。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用愿望引诱猎物,
榨干生命后回收,再用回收的养料去引诱下一个猎物。而青川村的村民,
就是这个邪恶存在的帮凶和守护者。我们必须毁了它。我看着阿木,眼神无比坚定。
阿木愣住了,随即苦笑:怎么毁?它是不死的。火烧过,水淹过,都没用。
它只会变得更大。任何东西都有弱点。我拿出姐姐的日记本,我姐姐在日记里提到,
赵老-三夸她『虔诚』。这个词很关键。它依靠人心的欲望和信仰而存在,那它的弱点,
也一定和这个有关。我快速翻阅着日记,试图从姐姐那些狂热的字句中找出蛛丝马迹。
突然,一行字吸引了我的注意。今天直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盐罐,洒了一些在神土上。
它好像……很不高兴。土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像被烫到一样。盐?
我立刻想到了许多民俗传说里,盐被用来驱邪和净化。阿木,村里的小卖部,有盐吗?
大量的盐。阿木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有。但是在村子中心,
赵老三家开的。我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说得没错。
赵老三他们肯定已经封锁了所有出村的路,正在满山遍野地找我们。硬闯,无异于送死。
我陷入了沉思。盐……净化……欲望……等等。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姐姐的直播间,
在她出事后,并没有被封禁,只是转为了私密模式。而关掉摄像头的阿木,一定知道密码。
阿木,你能不能……重新打开我姐姐的直播间?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打开直播间?你要干什么?阿木不解地看着我。
既然山神是通过满足人的欲望来汲取力量,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一点?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在百万观众面前,直播……毁掉山神!阿木被我的想法惊呆了。
你疯了!赵老三他们会杀了你的!他们本来就想杀我。我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躲不了多久。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山神的力量来自于那些被蛊惑的人心,
如果我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它的真面目,让那些潜在的『信徒』产生怀疑、恐惧,
甚至是唾弃……它的力量,会不会因此被削弱?这是一个疯狂的堵伯。赌的是人心的向背,
赌的是神话的逻辑。阿木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从震惊,到犹豫,
最后变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跟你赌一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旧的智能机,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我知道你姐姐直播间的后台密码。他告诉我,那天他关掉直播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到那滩烂泥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似乎想要重组成人形。他吓坏了,但还是壮着胆子,
将直播间设置成了只有密码才能进入的私密状态。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直播间,
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密码是『Fei-Want-Fly』。菲,想要飞。
这是姐姐的愿望。我用阿木的手机,颤抖着输入密码,成功进入了直播间后台。
黑掉的屏幕上,在线人数依然显示着一个惊人的数字:127.4万。姐姐死后的这两天,
无数人涌进这个诡异的直播间,想要一探究竟。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真相,或者,
另一场狂欢。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阿木说:计划是这样。我们需要分开行动。你去村里,
想办法弄到盐,越多越好。我去神坛,找到那个太岁。我会打开直播,你看到信号后,
就立刻带着盐过来。太危险了!阿木立刻反对,你自己去神坛,万一碰到他们……
他们现在肯定把大部分人手都派出来搜山了,村里反而空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