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我站在百年沈府门前，任由雨水打湿粗布衣裳。
门内走出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我的亲生母亲。她抬手要摸我的脸，我后退避开了。
“别碰我，你手上的血还没干。”她脸色骤变，我轻笑：“我说的是沈家祠堂里，
那十三具嫡女的尸骨。”01.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我在沈府门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朱红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露面。十年了。
自从六岁那年被送到乡下庄子，我就再没踏足过这里。如今沈家突然派人接我回府，
说什么母亲思女成疾——骗鬼的话。“吱呀——”侧门开了条缝，一个婆子探出头，
上下打量我：“是二小姐吗？快进来吧，夫人在花厅等着呢。”我拎起脚边破旧的包袱，
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十年过去，沈府比记忆中更加奢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连廊下挂的鸟笼都是鎏金的。“二小姐这边请。”婆子语气敷衍，
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乡下养大的，也配叫小姐？要不是大小姐病了...我脚步微顿。
大小姐？我那素未谋面的嫡姐沈清月？花厅里，我那名义上的母亲赵氏端坐主位，
穿着绛紫色缠枝莲纹褙子，头戴赤金头面，雍容华贵。她见到我，眼圈一红：“我的儿，
受苦了...”作势要来拉我的手，我后退一步避开了。“母亲，”我声音平静，
“庄子上的王嬷嬷说，若我回府，定要先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炷香。”赵氏脸色微变，
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一瞬间的惊慌没逃过我的眼睛。“一路劳顿，先歇息吧，
明日再去不迟。”“女儿不累。”我坚持，“在庄子上习惯了劳作，这点路程不算什么。
”我盯着她保养得宜的手，轻声道：“别碰我，你手上的血还没干。”赵氏猛地缩回手，
脸色煞白：“你、你胡说什么？”“我说的是沈家祠堂里，那十三具嫡女的尸骨。
”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花厅里所有下人都听见。几个丫鬟婆子吓得手一抖，茶盏摔碎在地。
“放肆！”赵氏拍案而起，“谁教你说这些混账话的？！”“没人教。”我直视她的眼睛，
“是她们托梦告诉我的。”这是真话。从三个月前开始，
我就反复做同一个梦——十三个穿着各朝服饰的少女，整整齐齐躺在祠堂地下，
每个人心口都插着一把金簪。而最新的一具，穿着当下最时兴的苏绣裙裳，
容貌...与我有七分相似。赵氏气得浑身发抖：“看来庄子上的人没教好你规矩！来人，
送二小姐去祠堂跪着，好生反省！”两个粗壮婆子应声上前。我任由她们押着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回头：“母亲，您说，我会不会成为第十四个？”赵氏手中的佛珠“啪”地断了，
檀木珠子滚落一地。祠堂在府邸最深处，黑瓦白墙，古树参天，
即使在大白天也透着一股阴森气。婆子把我推进去，“砰”地关上门。“二小姐好生待着吧，
夫人没说什么时候放您出来，可别乱跑。”脚步声远去。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祠堂里烛火摇曳，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上面一块是开府老祖沈崇明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但仔细闻，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我走到供桌前，
仔细观察地面。青砖铺得平整，但在西北角，有几块砖的缝隙明显较新。正要细看，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谁？”我猛地转身。牌位后走出一个白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
脸色苍白如纸。“你是...沈清月？”我认出了她，
接我回府的婆子心里想的就是这位嫡姐。她怯生生地点头：“你是婉儿妹妹？
”“他们不是说你在生病？”“我是病了，”她苦笑，指着心口，“这里病了。
”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青紫色的瘀痕：“自从三个月前及笄礼后，我就日日做噩梦，
身上也开始出现这些痕迹...”三个月前？正是我开始做噩梦的时间。“妹妹，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惊恐，“你快逃吧，沈家的嫡女活不过十六岁的！”“为什么？
”“因为祖训...”她压低声音，“沈家每代必须献祭一个嫡系血脉，否则全族都会遭殃。
这一代，本该是我...但现在你回来了...”我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接我回府不是为了亲情，而是替死鬼！“你怎么知道这些？”我问。
“我偷看了家族的秘录...”她突然捂住心口，表情痛苦，
“他们...他们给我下了咒...我时间不多了...”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脚步声。
沈清月脸色大变：“是母亲！不能让她发现我在这里！”她匆匆躲回牌位后，
我立刻跪回原地，装作虔诚忏悔的模样。门开了，赵氏带着一个黑袍老妪走进来。
那老妪满脸褶皱，眼神浑浊，手中拄着一根蛇头拐杖。“娘请了巫婆婆来给你驱邪。
”赵氏语气缓和了些，“婉儿，你方才说的那些胡话，定是中了邪祟。”巫婆婆围着我转圈，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口中念念有词。突然，
她手中的蛇头拐杖指向西北角：“邪气源自此处！”正是我发现砖缝异常的地方。
赵氏脸色大变：“不可能！那里是...”“是沈家十三位嫡女的埋骨处，对吗？”我接话。
赵氏和巫婆婆同时僵住。我站起身，拍拍裙摆的灰尘：“母亲，不必费心驱邪了。
”走到巫婆婆面前，我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根本不是邪祟作祟。
”“而是沈家祖上欠的血债，现在该还了。”巫婆婆瞳孔猛缩，拐杖上的蛇头突然发出绿光。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你到底是...”她声音颤抖。
我微微一笑，指尖拂过供桌上最古老的那块牌位。“沈崇明老祖宗，您说呢？
”牌位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整个祠堂阴风大作。赵氏尖叫出声，巫婆婆则直接跪倒在地，
朝着我的方向连连叩拜。在狂风中，
微弱的心声：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02.祠堂里的异动惊动了整个沈府。
等我被“请”回房间时，下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尤其是那个领我进府的婆子，
恨不得离我八丈远。“二小姐好生休息，老奴就在门外守着。”她哆哆嗦嗦地关上门，
心里想的却是：这位怕不是妖魔附体了，连老祖宗的牌位都敢惊动...我懒得理会，
开始打量这个所谓的“闺房”。布置得倒是精致，苏绣屏风、紫檀木梳妆台、琉璃灯盏，
处处彰显沈家的富贵。但仔细看，屏风上绣的是镇邪的符文，床帐四角挂着铜铃，
窗棂上刻着辟邪的咒语。这是把我当邪祟防着呢。夜深人静时，我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
白天地形已经记熟，很顺利就摸到了沈清月的院子。比起我那里的“精心布置”，
她这里简直像个牢房。门窗都被木板钉死，只留一个小口送饭。我撬开窗户跳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沈清月蜷缩在床角，听到动静吓得一哆嗦。“别怕，是我。
”我点亮火折子。她看清是我，才松了口气：“妹妹怎么来了？
太危险了...”“来拿你说的家族秘录。”她犹豫片刻，
指向床底：“在暗格里...但我劝你别看...”我已经俯身摸索，很快找到机关。
暗格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古籍。《沈氏秘录》。翻开第一页，我就愣住了。
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肖像，眉目与我至少有八分相似。
旁边的字迹娟秀：沈氏先祖沈崇明之妻，林氏婉娘。林婉娘？与我同名？继续翻看，
触目惊心的真相逐渐浮现：二百年前，沈崇明为求富贵，听从妖道建议，
亲手杀害发妻林婉娘，以她的心头血浇灌祖宅地基，设下“富贵长青”局。
从此沈家果然飞黄腾达，但林婉娘死前诅咒：沈家每代必有一嫡女承受她当年的痛苦，
直至血脉断绝。为平息诅咒，沈家每代都要选一个嫡女，在十六岁生辰那天，以金簪刺心，
献祭给林婉娘的亡魂。至今，已献祭十三人。而最新被选中的，本是沈清月。但我的归来，
给了他们新的选择——用我这个在乡下长大的“灾星”代替真正的嫡女。合上秘录，
我心情复杂。原来那些噩梦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血脉深处的记忆。“妹妹现在明白了？
”沈清月虚弱地说，“还有三天就是我的生辰，也是...献祭的日子。”“所以你让我逃？
”她点头，又摇头：“但你既然回来了，恐怕...逃不掉了。”我冷笑：“谁说我要逃？
”窗外突然传来异响。我立刻吹灭火折子，拉着沈清月躲到屏风后。门被推开，
两个人影闪进来。借着月光，我认出是赵氏和巫婆婆。“那丫头怎么样了？”赵氏问。
“咒术已经生效，撑不过明晚。”巫婆婆声音沙哑，
“只是突然回来的这个二小姐...很不对劲。”“一个乡下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夫人有所不知，”巫婆婆语气凝重，
“老身今日在祠堂感应到...她身上有婉娘的气息。”赵氏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
婉娘都死二百年了！”“诅咒不除，怨魂不散。”巫婆婆的蛇头拐杖在地上顿了顿，
“为防万一，明晚就动手吧。”“明晚？可祭祀是后天...”“等不及了。
”巫婆婆声音发寒，“老身怀疑，她根本不是真正的二小姐。”我心里一紧。
“那她是...”“很可能是婉娘的转世。”两人低声商议着细节，我紧紧捂住沈清月的嘴，
防止她发出声音。待她们离开，沈清月已经吓瘫在地：“转、转世？妹妹你...”“别怕。
”我扶起她，“我不是什么转世。”这是真话。我只是一个能听见亡魂声音的普通人。
在庄子上那些年，我发现自己能与鬼魂沟通，那些被献祭的嫡女们，
就是通过这个能力找到我的。“但明晚她们就要动手，我们该怎么办？”沈清月颤抖着问。
我思忖片刻，有了主意。“姐姐想活命吗？”她拼命点头。“那就配合我演一场戏。
”次日清晨，我主动去找赵氏。“母亲，女儿想通了。”我跪在地上，演技十足，
“在庄子上那些年，女儿确实中过邪，多亏昨日巫婆婆驱邪，现在感觉好多了。
”赵氏将信将疑：“你想通什么了？”“女儿愿意代替姐姐，完成祭祀。
”赵氏眼睛一亮：“当真？”“但女儿有个条件。”我抬头，“既然要献祭，
我想风风光光地走。请允许我以嫡女的身份，在祠堂举行及笄礼。”这是沈家规矩，
嫡女及笄需在祠堂告慰祖先。赵氏与身边的巫婆婆交换眼色，后者微微点头。“好，
娘答应你。”赵氏露出“慈爱”的笑容，“今晚就为你举行及笄礼。”消息很快传遍全府。
下人们看我的眼神充满怜悯，都以为我疯了。只有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及笄礼在傍晚举行。我穿着特意要求的正红色礼服，头戴金冠，一步步走向祠堂。
赵氏、巫婆婆、还有几个族老都在，沈清月也被“请”来观礼。她按照我的吩咐，
装得虚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断气。“吉时到——”司仪高喊。我跪在祖宗牌位前，
任由巫婆婆在我周围洒下符水。当她要给我戴上象征成年的金簪时，我突然站起。“且慢。
”全场愕然。我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在完成祭祀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诸位长辈。
”“二百年前，先祖沈崇明为何杀妻求荣？”满堂哗然！赵氏厉喝：“放肆！胡言乱语！
”巫婆婆手中的蛇头拐杖绿光大盛，直指我心口：“妖孽！还不现形！”我不闪不避，
任由绿光笼罩。“婆婆确定要动手？”我轻笑，“杀了我，谁来做第十四个祭品？
”绿光骤然消失。我继续道：“不如让我猜猜，为什么一定要嫡女献祭？
因为只有嫡系血脉才能平息婉娘的怒火，对吗？
”一个族老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还知道，”我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你们每个人都从这诅咒中获益，用嫡女的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包括你，母亲。
”我看向赵氏，“用亲生女儿的命，换正室之位，很划算吧？”赵氏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巫婆婆突然大笑：“知道了又如何？诅咒已经启动，今晚必须见血！”她挥动拐杖，
祠堂门窗“砰砰”关闭。烛火变成诡异的绿色，阴风呼啸。
十三个模糊的白影在空气中浮现——正是那些被献祭的嫡女亡魂！“抓住她！”巫婆婆下令。
亡魂向我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我扯下头上金冠，用力摔在地上。金冠碎裂，
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撮泥土——这是我从庄子带来的坟头土，属于林婉娘真正的埋骨处。
“婉娘先祖！”我高喊，“您的后代来为您讨回公道了！”坟土发出刺眼的白光，
十三个亡魂瞬间定住，然后齐齐转向巫婆婆和赵氏。“不——！”巫婆婆惊恐后退，
“你怎么会知道婉娘的真墓所在？”我微笑。当然是那些亡魂告诉我的。
亡魂们发出凄厉的尖啸，扑向施害者。赵氏当场昏死，巫婆婆挥舞拐杖抵抗，却节节败退。
混乱中，我拉起吓傻的沈清月：“走！”我们冲出祠堂，却发现整个沈府已被黑雾笼罩。
巫婆婆挣扎着爬出来，满脸是血，狰狞如鬼：“你们...逃不掉的...”黑雾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看清来人时，我愣住了。竟然是他——03.黑雾中走出的，
是我那名义上的父亲，沈府当今家主，沈鸿煊。他身着墨色长袍，手持一串漆黑念珠，
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阴冷。“父亲？”沈清月难以置信，“您怎么会...”“傻孩子，
”沈鸿煊轻笑，“你以为这一切，你母亲一个人能做到吗？”我护着沈清月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