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忘川城的城门楼子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光,江芜刚踏上护城河的石桥,就见两个穿珍宝阁服饰的修士候在桥头,腰间的玉佩在灯笼下闪着油光。
“江姑娘,少主有请。”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恭敬,眼神却在她身上打转,像是在确认什么。
江芜拢了拢袖口,腰间的墨玉隔着布衫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抬眼望了望城中最高的那座阁楼。
主阁的飞檐上悬着盏巨大的走马灯,灯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看着竟有几分诡异。
“带路。”她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穿过喧闹的街市,越靠近主阁,周遭的人影就越稀疏。到了阁楼门口,江芜听见里面传来林辞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兴奋:“……确认她已经来了?”
“是,少主。”另一个声音回话,该是他身边的亲信,“罗盘指针直指主阁,灵力波动清晰得很。”
“很好。”林辞的笑声漫出来,像淬了蜜的刀。
江芜的指尖在袖中蜷了蜷,指甲掐在掌心,痛感让她愈发清醒。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辞正站在门厅中央,月白长衫衬得他愈发俊朗,只是眼底那抹急于求成的贪婪藏不住。
见她进来,他立刻上前几步,作势要拱手:“江小友可算来了,一路辛苦。”
目光扫过她空空的双手,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如何了?可有从那白衣人手中拿回残卷?”
江芜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门厅里荡开,带着几分嘲弄:“林公子是觉得,凭我这点微末修为,能打得过那位前辈?”
她往前一步,直视着林辞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却像往热油里滴了滴冷水:“别说残卷了,我能活着站在这里回话,都算是侥幸。”
她说着,悄悄往阁内瞥了一眼,第三进的门槛后,地面的青石板色泽略深,隐隐能看见刻着的阵纹,正随着她的靠近,泛起极淡的灵光。
林辞没察觉她的小动作,只当她是真的吓破了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江小友受惊了,先坐下喝杯茶压压惊。至于残卷……总有办法拿到的。”
他抬手示意下人上茶,目光却像网一样罩在江芜身上,等着她踏入早已布好的陷阱。
江芜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却清明得很。她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茶盏在江芜手中轻轻晃动,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冷光。“林公子既然对残卷这么上心,不如告诉我,十年前,你父亲是如何从我师尊手里夺走佩剑的?”
林辞端茶的手猛地一顿,杯沿的热气烫得他指尖发麻,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芜将茶盏往案上一放,瓷碗与木桌碰撞发出“当”的脆响,在寂静的主阁里格外刺耳。
“一派胡言!”林辞猛地拍案而起,月白长衫下的灵力骤然翻涌,袖口无风自动,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
江芜缓缓起身,腰间的墨玉在灯光下泛出冷光:“你们想要残卷,师尊挡了你们的路,自然该死,对吗?”
“看来你都知道了。”林辞盯着她,忽然冷笑起来,那笑容里藏着猫捉老鼠的残忍,“可你知道又如何?还敢孤身一人闯我主阁?真当这里是清水城的破庙,任你撒野?”
“师尊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拿回的。”江芜轻笑着开口,可那笑意根本没达眼底,只有翻涌的恨意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顺便嘛……杀了你。”
“哈哈哈,杀我?就凭你一个金丹,可笑至极!”林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笑声未落,他双掌猛地拍向地面。主阁地面的青石砖突然层层翻起,数十根泛着幽蓝光芒的骨针从砖缝中暴射而出,针尖淬着的毒液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江芜足尖轻点案几,身形向后飘飞,同时手腕一翻,十三张符咒化作光影,精准撞向骨针。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骨针尽数被击落。
“这点伎俩,也敢摆弄?”江芜冷笑一声,灵力骤然爆发,周身卷起一道无形气浪。
主阁内的桌椅摆件被气浪掀得倒飞出去,林辞猝不及防,被气浪狠狠撞在梁柱上,喉头一阵发甜。
他又惊又怒,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注入灵力后往空中一抛。
令牌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青黑色的巨蟒虚影,张开血盆大口便向江芜扑来,蛇信子上滴落的涎水将地面蚀出一个个小坑。
江芜眼底寒意翻涌,唇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她指尖飞快结印,口中咒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煞!”
话音未落,不知在何处的逐尘剑突然嗡鸣震颤,剑鞘上的云纹骤然亮起。
下一刻,长剑竟自行挣脱束缚,化作一道银白流光破空而来,稳稳落在江芜掌心。
握住剑柄的刹那,江芜周身灵力如江河奔涌,注入剑身的瞬间,原本冷冽的寒光陡然暴涨,金芒如骄阳破晓,将主阁内的青黑雾气驱散大半。
“差点忘记,我是剑修!”当初师尊嘱咐不可展露剑术,如今已没有任何意义。
剑尖直指巨蟒七寸,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所及之处,巨蟒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林辞被金光震得连连后退,右臂经脉传来一阵剧痛——那巨蟒虚影与他灵力相连,虚影被破,他也受了反噬。
他看着江芜步步逼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惧色,踉跄着从袖中甩出一张黄符,口中急念咒语:“定!”
黄符化作一道光幕挡在江芜面前,这是林家最强的防御符“金刚符”,寻常灵力根本无法破开。
可江芜随即挥出一剑,光幕随之碎裂开来。剑气余势不减,狠狠斩向林辞胸口。
“噗——”林辞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主阁的大门上,将门板撞得粉碎。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灵力如潮水般散去。
江芜声音冷得像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吗?”
林辞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立刻从指尖掏出一股灵力,击中了那个雕着缠枝纹的机关木盒。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整个主阁的地面突然亮起幽蓝的阵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沿着地砖的缝隙迅速蔓延。
“嗡——”
阵纹亮起的瞬间,无数道漆黑的藤蔓从地砖下疯狂窜出,藤身布满尖刺,墨绿色的毒液顺着刺尖滴落,落在地上“滋滋”冒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腥臭。
“蚀骨阵已启,”林辞看着藤蔓如潮水般涌向江芜,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温清玄当年也被这藤蔓啃过噬灵脉,今日,就让你这做徒弟的,下去陪他!”
江芜身形如柳絮般避开藤蔓的缠绕,指尖掐诀默念破阵诀。温清玄留下的口诀在脑海中流转。
藤蔓越缠越密,腥臭的毒液溅在衣摆上,瞬间烧出洞来。江芜目光扫过阵纹流转的轨迹,突然盯上了西北角那根刻着林家纹章的廊柱——那里的阵纹比别处更亮,正是阵眼的真正藏身之处!
她猛地向廊柱挥去一剑,同时催动腰间的墨玉。墨玉骤然爆发出璀璨金光,形成一道护罩挡住袭来的藤蔓,瞬爆符则在廊柱上炸开巨响!
“轰隆——”
阵眼被毁,蚀骨阵的蓝光瞬间黯淡,缠向江芜的藤蔓纷纷枯萎成灰。
林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怎么能破开蚀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