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判官、牛马与孟婆的再就业
崔钰崔判官，地府文官之首，此刻正对着那支凝固了朱砂的判官笔发愁。
地府暂封，轮回停滞，他这判官也成了摆设。
看着满殿呆若木鸡的鬼魂和同样茫然的鬼差，崔判官捋了捋他平日里精心打理的胡须（现在有点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低声对身旁的书记官（一个抱着空白生死簿发呆的小鬼）说道，“阎君大人流落人间，记忆全失，此乃地府开天辟地头一等大事！
我等身为臣属，岂能安坐于此？
必须下去辅佐大人！”
书记官呆呆地问：“可、可崔大人，天道法则压制，我们下去也会……笨！”
崔判官敲了他一个爆栗，“压制的是神力，又不是智商！
本官熟读三界律例，精通人情世故（自认为），就算没了法力，难道还不能凭智慧为大人分忧解难吗？”
说干就干！
崔判官到底是高层，知道些隐秘。
他记得早年修缮轮回井时，曾留下几条备用的紧急通道，其中一条相对稳定，通往人间……的某处水域。
虽然位置随机，但总比黑白无常那两个莽夫跳裂缝强！
他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心腹——牛头马面。
这两位，地府武将代表，脑子不太灵光，但胜在忠心耿耿（且力气大）。
“牛头，马面！”
崔判官一脸严肃，“现命你二人随本官前往人间，寻访阎君大人下落，暗中护佑！”
牛头瓮声瓮气：“大人，俺们下去会不会变成真牛真马？”
马面比较机灵一点（相对而言）：“笨！
法则压制，顶多变成壮一点的凡人！
说不定还能保留点牛劲和马速？”
崔判官点点头：“正解！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于是，崔判官带着牛头马面，悄悄摸到了那条备用的紧急通道——一个隐藏在忘川河底淤泥里的漩涡。
“抓紧了！”
崔判官深吸一口气（虽然鬼不需要呼吸），率先跳入漩涡。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也咬牙跟上。
“噗——哗啦啦——”人间，某条运河中心。
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正在缓缓行驶，船上丝竹悦耳，欢声笑语。
这是京城某位富商在宴请宾客。
突然——“砰！
砰！
砰！”
三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水里炸了出来，带着漫天水花，精准地砸在了画舫宽敞的甲板上！
水花溅了宾客们一身，丝竹声戛然而止。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甲板上躺着三个落汤鸡般的人：一个中年文士，穿着湿透后显得皱巴巴的儒衫，头发散乱，还挂着几根水草，脸色惨白（呛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支……看起来像是笔的东西？
另外两个则是彪形大汉，一个皮肤黝黑，方脸阔口，眼神有点呆；一个脸长了点，鼻孔微张，似乎还在习惯性地喷气。
两人都穿着紧身短打，湿透后肌肉轮廓分明，就是样子有点狼狈。
正是偷渡而来的崔判官、牛头马面！
“哎呦喂！
哪来的水鬼？！”
富商吓得跳了起来。
崔判官呛咳着爬起来，努力维持着风度（虽然看起来像个落难书生），拱手道：“诸位……咳咳……抱歉，我等乃……乃赴京赶考的学子，不慎落水，多谢……多谢诸位搭救……” 他急中生智，编了个身份。
“赶考学子？”
富商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又看看牛头马面那体格，“他们俩……也是学子？”
牛头下意识挺胸：“俺们是……是书童！
对，书童！”
声音洪亮，震得甲板似乎都晃了晃。
马面赶紧补充：“保护我家公子安全的！”
宾客中有人窃窃私语：“这书童……长得可真辟邪啊……”崔判官嘴角抽搐，赶紧转移话题，试图展现“学识”：“今日得救，实乃万幸。
观此水面，波澜不惊，想必近日必有贵人……呃……”他习惯性地想观气运，却发现啥也看不出来，只能干巴巴道，“必有贵人相助！”
富商将信将疑，但看他们除了落水并无恶意，便挥挥手：“算了算了，既然是落难学子，也是缘分。
来人，带他们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再给点盘缠，打发他们上岸吧。”
崔判官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心中却哀叹：想我崔钰，地府判官，执掌生死簿，如今竟沦落到要靠凡人施舍盘缠！
牛头马面倒是挺高兴，有干净衣服穿，还有钱拿！
人间好像也不错？
……与此同时，地府知名企业家——孟婆，也坐不住了。
她的孟婆汤业务因为地府封停，彻底断了销路。
看着那一大锅熬了千年的汤底渐渐冷却，孟婆心疼得首抽抽。
“不行，这汤不能浪费！”
孟婆一拍大腿，“阎君大人在人间，肯定需要人手！
老身这汤，虽然没了让人忘尽前尘的法则效力，但好歹是千年老汤，提神醒脑（或者喝懵？
）、滋养魂魄（残存效果）总还是有点的吧？
说不定能在人间开辟新市场！”
说干就干！
孟婆收拾起她的汤锅和大勺（都是特制的法器，如今只是比较结实的锅勺），也找了个犄角旮旯的通道，跳了下去。
人间，京城某条热闹的街市。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挎着个大桶的老婆婆出现在了街头。
她寻了个空地，支起个小摊，挂了个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祖传秘方·孟婆汤提神醒脑，忘却烦忧，一碗下肚，万事不愁！
很快，就有好奇的人围了上来。
“孟婆汤？
这名字有点怪啊。”
“老婆婆，你这汤真能忘忧？”
孟婆笑眯眯地舀起一勺浑浊的、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汤汁：“童叟无欺！
来一碗试试？
不好喝不要钱！”
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被怂恿着喝了一碗。
片刻后，汉子眼神变得迷茫，挠了挠头：“咦？
我刚才为啥事来着？
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嗝~” 他打了个味道古怪的嗝，晃晃悠悠走了，似乎真的暂时忘了烦恼。
众人一看，好像有点效果？
虽然味道闻着怪，但能忘忧啊！
于是纷纷掏钱尝试。
孟婆生意开张，乐得合不拢嘴。
她盘算着，先在人间把“孟婆汤”的品牌打响，顺便打听阎君下落。
等她找到老大，送上这改良版（削弱版）孟婆汤，说不定还能得个嘉奖？
……永宁侯府，偏院。
云清澜收到了春桃悄悄递回来的消息。
云家己经接到信，母亲得知女儿在侯府处境，又惊又怒，己经派人暗中调查。
同时，春桃还打听到一个趣闻：“夫人，听说今天城西运河有艘画舫被三个落水的人砸了场子，据说是赶考的书生和书童，模样挺怪，尤其是那两个书童，长得跟门神似的……还有个街口，来了个卖‘孟婆汤’的老婆婆，汤味道怪得很，但据说喝了能忘忧，生意还挺好。”
云清澜听着，只觉得世间无奇不有，并未多想。
但她怀里的阎啾啾，却在睡梦中咂咂嘴。
崔珏……笨……掉水里……牛头马面……傻大个……孟婆……汤……兑水了……难喝……都来了啊……热闹了……zzZZ……云清澜：“？？？”
女儿这心声，信息量越来越大了！
崔珏？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本志怪小说里见过？
还有牛头马面？
孟婆？
她低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只觉得这小家伙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越来越厚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