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天，我等了整整三年。三年前，我还是名满京城的柳拂衣，霓裳班的台柱子，
一曲惊鸿。我的师父和师妹，一个负责打压pua我，一个负责扮演贴心白莲花。
她们把我捧上云端，又亲手将我摔进烂泥，毁了我的嗓子，断了我的前程。
全京城都以为我完了，一个唱不了戏的哑巴，只能在街头耍着下九流的皮影戏苟活。
他们不知道，这三年，我不是在苟活，我是在磨刀。上元节，万众瞩目，是最好的舞台。
我的好师妹苏婉儿当众羞辱我，我的好师父在权贵席间冷眼旁观，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
当那个毒舌挑剔、从不夸人的王爷萧决也驻足时他以为他看到的是一场落魄艺人的垂死挣扎。
不，王爷，你看到的，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完美复仇。1第1章 灯影未灭，
人已成灰朱雀大街的灯笼刚挂上第三排，柳拂衣的手指就冻得发僵。
她蹲在青石板缝里支起的破竹棚下，针脚穿过半干的牛皮人偶时，指甲盖泛着青白。
阿福蹲在旁边搓手，袖口破了个洞，冷风往他腕子上钻：“师姐，要不咱不去了？
前日我听茶棚里说，苏姑娘让人在灯会上贴了告示——说您是来‘忆苦卖惨’的。
”柳拂衣没应声。她补的是只穿水袖的皮影，眼尾那笔丹砂是她亲手点的，
如今被雨水泡得晕开，像道血痕。远处传来锣鼓声，她抬头望了眼街东头。
那里搭着三丈高的彩台，红绸子裹着金漆柱子，“霓裳班”三个烫金大字在暮色里晃眼。
苏婉儿穿着霞帔在彩排，水袖甩得比去年更利落，
班主周崇文举着茶盏笑：“婉儿这《凤仪天下》，定能把去年柳拂衣的《牡丹亭》比下去。
”阿福的声音更低了：“去年这时候，您在同个戏台唱《游园惊梦》，台下扔的都是金叶子。
如今……”“如今他们想看我出丑。”柳拂衣把最后一针收进人偶后颈，用牙咬断线头。
她从破包袱里摸出卷油纸，展开时发出脆响——《影中劫》三个大字，墨痕未干，笔锋像刀。
“那就让他们看个够。”灯会当晚，柳拂衣的皮影棚被挤到最暗的巷口。官府没给她发灯牌，
阿福举着盏旧灯笼，火光在冷风中打颤。对面彩台那边，苏婉儿的戏刚唱到“金殿传旨”，
叫好声能掀翻屋檐。“瞧，那不是柳拂衣？”“听说她嗓子坏了，唱不了戏，改耍皮影了？
”“耍皮影也算本事？我家隔壁王二麻子都会！”烂菜叶“啪”地砸在棚子上。
柳拂衣蹲在幕布后，指尖抚过烛台机关。阿福急得要骂人，她按住他手背：“点烛。
”第一缕光透出来时，人群哄笑突然卡住。纱幕上的影子缓缓转身，
水袖扬起的弧度分毫不差——那是三年前柳拂衣唱《牡丹亭》时的经典身段，
连眼尾那颗泪痣都清清楚楚。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锈了的铜锣，
却比任何清唱都响：“这出《影中劫》，讲的是个被剜了喉咙的女子。”有人踮脚，
有人攥紧了衣袖。“她唱不了戏，说不了冤，”柳拂衣拨动操纵杆，影子的手指突然攥紧，
“可影子会说话。”幕布后的烛火忽明忽暗，影子的水袖里竟渗出暗红。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不知谁喊了句“活了”，整条巷子的人都往棚子这边挤。彩台那边，
苏婉儿的水袖正甩到半空。她望着突然冷清的观众席，指甲掐进掌心。
周崇文的茶盏“当啷”落地，盯着巷口攒动的人头，额角冒了汗。
柳拂衣盯着幕布上晃动的光影，指尖按在第二层纱幕的机关上。阿福凑近她耳边：“师姐，
这层……”“别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要看丑戏，总得把戏份做足了。
”幕布外，有人挤掉了帽子，有人踩脏了新鞋。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那团跳动的影子上，
谁也没注意到——柳拂衣的指尖，正缓缓勾住第三层纱幕的暗扣。
2第2章 谁在幕后扯这根线第三层纱幕“刷”地垂落。烛阵突然转向，
最里层纱幕的影子被拉得纤长，第二层的薄绢染了茜色，
第三层半透明的素纱蒙上去——幕布上那抹水袖陡然“溅”出红痕，像被利器划开的血线，
顺着影子的手腕蜿蜒到指尖。“那是……血？”有人踮脚喊。“哑了嗓子的人，
连血都要从影子里流？”台下鸦雀无声。柳拂衣拨动操纵杆，
影子的“师父”举着茶盏的手顿住——那盏茶里，分明沉了半枚带毒的蜜枣。“十七岁那年，
她给师父斟茶。”柳拂衣哑着嗓子，每句话都像砂纸擦过铜铃，“师父说，这盏碧螺春，
是金銮殿上的赏赐。”影子的“师妹”突然扑过来，攥住“师父”的衣袖摇晃，
鬓边的珠花在光影里闪得人眼疼。“师姐抢了我的头牌！”影子的“师妹”尖声喊，
这嗓音与苏婉儿在彩台唱的“金殿传旨”如出一辙。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有个穿青衫的士子猛地站直：“这影戏……在说真事？”“那‘师父’手里的契约，
是当年霓裳班卖角儿的文书！”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整条巷子炸了锅。“停！
”一声断喝劈开人声。赵九爷的亲信挤到幕布前，腰间的行会铜牌撞得叮当响：“九爷说，
影戏登不得大雅之堂，你这是坏规矩！”柳拂衣没抬头，指尖压着操纵杆，
影子的“师父”正抖着手在契约上按血印：“我早被行会除名了。”她勾了勾嘴角，“规矩？
当年我被灌哑药时，规矩在哪？”亲信的脸涨成猪肝色，跺脚要掀幕布。
阿福抄起条长凳拦他，却见柳拂衣轻轻摇头——幕布上，影子的“师妹”正捧着金元宝笑，
金箔在烛火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人群外围，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翻卷。萧决垂眸盯着幕布，
睫毛在眼下投出冷硬的阴影。幕僚凑过来：“王爷，这皮影粗陋得很，不如回……”“闭嘴。
”萧决声音像淬了冰，“你看那血线，是用茜草染了七遍的薄绢。”他指了指烛阵，
“烛台角度能调远近，影子能走三步退两步——这哪是耍皮影？
分明是把戏台子搬到幕布里了。”幕僚噤声。
萧决望着影子的“师父”跪在雪地里喊“冤枉”，突然低笑：“她哑了嗓子，
倒把眼睛磨得更尖了。”幕布上，影子的“女子”一步步走上断桥。
柳拂衣压下最后一根操纵杆，哑声唱：“声断情未绝，影碎骨犹铮——”话音未落，
满巷喝彩炸响。有人扔了金叶子，有人抛起银锞子，
连方才砸烂菜叶的老妇都抹着泪喊：“这戏比苏婉儿的金殿传旨强！”彩台那边，
苏婉儿的水袖“啪”地摔在地上。周崇文攥着茶盏的手直抖，茶渍浸透了半幅衣袖，
那影戏里“师父”按血印的模样，和他当年签卖契时，分毫不差。人潮退尽时，
柳拂衣蹲在幕布后收人偶。阿福举着灯笼照过来，忽道：“师姐，这角落有块玉牌！
”一方羊脂玉压着块青布，刻着个“决”字，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柳拂衣指尖摩挲过玉牌，
眼底浮起笑意——她等这尾“鱼”，等了整整一年。远处更鼓敲过三更。
苏婉儿攥着金殿传旨的戏本，指甲在宣纸上戳出个洞。周崇文站在廊下抽烟，火星子明灭间，
能看见他额角的汗：“明日灯会评审……”“闭嘴！”苏婉儿摔了茶盏，
“不过是耍皮影的下九流，能翻出什么浪？”夜风吹过，吹起她裙角的金线，
却吹不散廊下那团阴云。3第3章 王爷说好，才算真的好第二日卯时三刻，
京兆尹李维安踩着青石板登上彩台。"本届上元灯会头筹——"他抖开红绸，
"霓裳班《凤仪天下》！"周崇文的山羊胡都在颤，小跑着上台接赏银。
三百两官银装在檀木匣里，映得他眼角的褶子都泛着金光。苏婉儿站在台下，水袖半掩唇角，
眼尾扫过街角那顶破皮影棚——棚子上还沾着昨夜被砸的烂菜叶，倒显得更寒碜了。"让让！
"一声断喝惊得满场鸦雀。二十名禁军列成两排，玄色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中间那匹乌骓马上，靖南王萧决垂着半幅玄色大氅，眉峰压得低低的。"王爷驾临！
"满场人"扑通"跪了一地。周崇文手里的檀木匣"哐当"砸在地上，
银锭骨碌碌滚到萧决马前。苏婉儿的水袖绞成一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唯柳拂衣还蹲在皮影棚后。她捏着半片残破的影人，正用鱼胶修补断了的胳膊。
阿福急得直拽她衣角："师姐快跪——""手沾着胶。"她头也不抬，"跪了污了王爷的地。
"萧决翻身下马，靴底碾过那枚银锭。他绕过满地跪伏的人，径直走到皮影棚前。
棚布被夜露浸得发潮，边缘还粘着半片烂白菜叶。他伸手抚过褪色的幕布，
指腹触到一道极细的褶皱——正是昨夜"师父"按血印时，幕布被指甲顶起的痕迹。
"昨夜此地所演《影中劫》。"他声音不大，却像块重石砸进静潭，
"乃本王近年所见最具风骨之作。"满场抽气声此起彼伏。周崇文的膝盖抖得碰响银锭，
苏婉儿的水袖"刺啦"撕破道口子。"光影有戏，戏中有魂。
"萧决抬手指向棚顶残留的纱幕残片，"比尔等粉墨登场者，更知如何为真。
"他转身对侍从颔首，"赐金匾。"朱红金漆的匾额被捧上来时，日头刚爬上屋檐。
四个鎏金大字"影耀乾坤"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萧决亲笔，笔锋如剑，
直戳人心。"挂。"金匾悬上棚顶的瞬间，人群炸了。"快看！王爷赐的匾！
""昨日那皮影戏我也看了，比霓裳班的戏真一百倍！""走啊，去皮影棚听柳娘子说戏！
"百姓潮水般涌来，把个破棚子围得水泄不通。烂菜叶被踩进泥里，
昨日砸她的老妇举着热乎的炊饼往棚里塞："柳娘子尝尝，
我家孙儿说您的影人儿比糖画还俊！"周崇文缩在彩台后，手里攥着个烧了半角的账本。
那是当年他和苏婉儿合谋，给柳拂衣灌哑药的契据。火折子烧到指尖，
他才惊觉自己把账本扔进了炭盆——可火势太小，墨迹还清晰得很。"班主！
"杂役慌慌张张跑来，"戏园子门口围了百来号人，都要退《凤仪天下》的票！
"苏婉儿在后台摔了妆匣。螺子黛撒了满地，她踩着碎玉般的粉饼尖叫："她根本没失声！
那是装的！装的！""装的又如何？"老掌班缩在角落擦泪，"当年您灌哑药时，
怎么不想想她能装？"皮影棚里，柳拂衣摸着金匾边缘的雕花。
阿福举着新刻的影人凑过来："师姐，这是按您说的，加了机关的武生，能翻三个跟斗。
""好。"她打断阿福，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宫墙方向。那里飘着几缕龙涎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