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十年的一个平常夜晚,顾初棠跟我提出了离婚。我很生气,也不理解,
明明我们昨晚还紧紧相拥在一起说好要相互搀扶度过一辈子。可看着那尘封已久的旧相框,
看着相框里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终究是漏了两拍。“既然你想离,那就离婚吧。
”一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石英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声“滴答”都像重锤,
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儿子已经睡熟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大概是做了个甜甜的美梦吧。
顾初棠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反复摩挲着那本旧相框的封面纹路,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这相框摔到地上。“睿睿已经睡了,我们谈谈吧。”我坐到他的对面,
心里一阵慌乱,结婚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初棠。隐忍,破碎,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让人可怜又心疼。像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阿棠,既然你想离婚,那就离婚吧。
”那本相册,是我十年前结婚之前亲手封存的。当时我用厚厚的牛皮纸裹了三层,
塞进储物箱最底层,还在箱子里堆满了旧衣物和换季被褥,以为这样就能将它永远藏起来,
永远忘掉。可我忘了,它只是被藏起来了,不是消失了。藏起来的东西终有一天会被发现,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不过这次时间是结婚的第十年。
“睿睿说想看看妈妈以前的照片,我……”顾初棠的指尖甚至有些抖,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缓缓翻开相册。相册里那个穿着粉色卡通T恤、笑得意气风发的青年,
正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阳光洒到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光,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看着相片里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这十年好像已经忘记了,
可再次看见你的照片,心里还是痛得很。“刘双。”他声音哑得厉害,
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破碎的质感,“你告诉我,他是谁?
”照片上的林枫,永远定格在了22岁。一头乌黑且利落的短发,发梢整齐地搭在额前。
一双狗狗眼明亮有神,笑起来嘴角大大咧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与活力。那时每天放学总会在教学楼下看见他那充满朝气,明媚的笑脸。
只不过那模样,和此刻坐在我对面、比我小了六岁的丈夫顾初棠,有着六分的相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明亮,连眼底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瞬间席卷了四肢。十年了,
这十年里我努力地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我已经放下了林枫,
放下了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可就在今夜,这本相册,让我觉得我像个罪人,
我对不起林枫也对不起顾初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
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最初接近他,不是因为他眼里的少年气,
也不是因为他笨拙的温柔与爱意,只是因为这张和林枫相似的脸,
和那份压在我心底、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恨?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像涨潮的海水,
瞬间淹没了我。我看着顾初棠眼底的破碎和难以置信的痛苦,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
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最后的最后也就只剩下“离婚吧”这三个字。顾初棠猛地抬头,
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离婚?”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刘双,十年!我们结婚十年了!儿子都九岁了!
你说离婚就离婚!你告诉我他是谁!他到底是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但话到嘴边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他是怕惊扰了楼上房间睡梦中的儿子。他爱儿子,
也爱我。他的爱和他的好,让我愈发愧疚,我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沉默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此刻,除了沉默,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好,好得很!”顾初棠猛地站起来,他将相册狠狠摔在沙发上,
里面的照片散落出来,林枫的笑脸和顾初棠此刻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转身冲出了家门,厚重的防盗门“砰”地一声摔上,也震得我心脏狠狠一颤。
眼泪忽的涌出,砸在散落的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看着照片林枫的笑脸,我深感愧疚。
“林枫,对不起,我真的爱上他了。”二第一次见到顾初棠,
是在十年前那个闷热的雨天。那天我刚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写字楼。
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让我身心俱疲,只想快点回到出租屋,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可天不遂人愿,刚走出大楼,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我打开雨伞,飞快地向地铁站跑去。路过街角时,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个少年,蜷缩着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前的碎发。
粉色的卡通T恤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结实的轮廓。
“真不知道是谁家的叛逆孩子。”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就在我准备绕开他时,
他恰好抬起了头。昏黄的光线透过雨幕,勾勒出他清晰流畅的侧脸轮廓流畅的脸型,
高挺的鼻梁,像极了我的林枫。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伞面稳稳地罩在他头顶。雨水隔绝在外,少年似乎愣了一下,
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极其年轻俊朗的脸。他的眼睛很亮,带着少年独有的叛逆和倔强,
可仔细看里面却又藏着些许的脆弱与破碎。眼底的一颗泪痣醒目又妩媚,
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那双眼睛我记了很久。他打量着我,
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没事。”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刚哭过似的。“你家在哪里,
我打车送你回去。”雨更大了,风裹挟着雨水,从屋檐的缝隙里钻进来,打在他的手臂上。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却还是倔强地不肯露出丝毫软弱。那张脸不断在我眼前晃动,
和林枫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一阵刺痛。当年林枫出车祸后,我发疯似的找肇事者。
可林枫的后妈却总是支支吾吾,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人给了她一笔足够封口的钱进行私了。
因为没有摄像头,我便到事发地到处打听,疯了般得寻找肇事者,
终于在网友拍的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上,我看到了刚刚走下跑车的人,
他与眼前的男孩儿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双破碎又带着些傲气的眼睛,
眼底的泪痣让这双眼睛多了一丝魅惑与神秘。恨意像藤蔓瞬间缠上我的心头,
密密麻麻的疼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就是因为他,林枫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的林枫在做完家教后还给我买了最爱吃的黑森林蛋糕,他是何其无辜。
可他还是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狠狠地撞飞摔在地上。在医院见他的最后一面,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想看着我毕业,想和我结婚,
想给我一个家。可那些那些承诺,永远都实现不了了。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脆弱模样的少年,
我心底的恨意愈发汹涌。他凭什么在毁了一个人的人生之后,还能健康地活着?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我脑海里悄然成型。我努力压下心底的恨意,
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雨这么大,你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我家就在附近,
你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家。”他迟疑地看着我,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
一个陌生女人突然邀请他去家里,换做任何人都会防备。可我看起来太普通了,
粉色的职业装被雨水打湿带着些许的狼狈,人畜无害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像个真正担心他的温柔大姐姐。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我那套两居室的公寓,
成了他暂时的避难所。公寓很小,但很温馨,一进门小叶子就会贴上来。
许是今天有陌生人来,小叶子显得有些警惕,但金毛本来就是亲人的狗狗,
看起来也没有让人害怕。更何况小叶子是一只老抽色的金毛,看起来老实又有些搞笑,
很是惹人喜欢。“这是你养的狗吗?”“不然呢?在我家当然是我的狗。
”我没有看身后的男生,径直走向客厅把柜子上的相册收起来。“不好意思,房子有些小,
你别介意。”我给他找了干净的毛巾,又翻出了我大学时穿的宽松T恤。“先换一下衣服吧,
不然容易感冒了。”他倒是听话,也不委屈自己。我又给他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他捧着杯子,指尖因为水杯的温度而微微泛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你不上学吗?为什么自己在外面?家里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状似无意地问,手指却在悄悄握紧。他抿了抿唇,
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我妈才不会管我,她又带回来一个男人,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一看就是图她钱的软饭男,我不喜欢他就跟她吵架了。”他说得简单,
但我能想象到那种家庭氛围。一个只知道用金钱解决问题、对儿子缺乏关心的母亲,
一个充满了利益和算计的家,难怪他会想逃出来。那一刻,我竟然可耻地产生了一丝同情。
可很快,对林枫的思念和痛楚就淹没了这丝同情。我没有再追问,
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偶尔抱怨几句家里的事,适时地附和两句,
扮演着一个耐心倾听的“大姐姐”角色。他告诉我他叫顾初棠,二十二岁,
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半个月前才回国。我问他平时暑假会回国吗,他有着刹那间的犹豫,
像是提到了一件伤心事。他说十八岁以后就不怎么回国了。你当然不敢回国,
四年前一条鲜活的生命被你剥夺,你怎么敢回国的。他还说他喜欢珠宝设计,
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设计工作室。说起梦想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光在里面跳动。
我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却一片冰冷。顾初棠,你不知道,你口中的未来,
是用我最爱的人的命换来的。你更不知道,你已经走进了我为你设下的陷阱。
三顾初棠在我那个小公寓里断断续续住了一个多星期。顾初棠偶尔会接到他母亲的电话,
语气也总是很冷淡。每次挂了电话,他都会沉默很久,眼底的光也会暗下去几分。
我抓住了他的软肋——他渴望温暖,渴望被在乎,渴望关心与爱。于是,
我更加细心地照料他的生活。每天早上,我会提前半小时起床,
给他做喜欢吃的早餐;晚上下班回来,会带他喜欢吃的零食甜点;他熬夜画设计图时,
我会给他榨一杯橙汁,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他画。他喜欢吃什么,我就特意上网查了教程,
练习好几次,直到做出他满意的味道。他工作遇到瓶颈,我就拉着他去楼下散步,听他抱怨,
然后笨拙地安慰他。我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姐姐”角色,
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而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同。从最初的感激和信任,
渐渐染上了一丝的爱慕和依赖。他会主动帮我打扫房间,会在我下班回来时给我递上拖鞋,
会在我生病时笨拙地照顾我,给我熬粥、量体温。他也会在我喝酒应酬时问我酒店地址,
早早等在楼下接我一起回家。记得有次有一次我发烧到39度,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我擦额头,还听到他小声地责:“都怪我,没注意到你不舒服。
”我睁开眼,看到他眼底满是焦急和心疼。那一刻,我的心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我赶紧闭上眼,告诉自己他是杀死林枫的凶手,这只是他的伪装而已,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不能心软。那天晚上,他坐在我床边,守了我一夜。第二天我醒来时,
看到他趴在床边睡着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看起来安静又无害。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指尖刚碰到他的发梢,
就猛地收了回来。不能心软,刘双,你忘了林枫是怎么死的吗?听到我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