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的包厢门被推开时，我正在被灌第三杯酒。“林晚，你当年可是我们班的圣母，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同学，眼神黏腻地看着我，“为了资助那个叫顾诀的穷小子，
自己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怎么，他今天没来感恩你啊？”话音刚落，
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怜悯，嘲讽，看好戏。我攥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指节泛白。下一秒，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瞬间抽走了包厢里所有的声音。是顾诀。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手工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表，
比在场所有人的年薪加起来都贵。他身后，跟着酒店经理，点头哈腰，恭敬得像个仆人。
所有人都傻了。我也傻了。这还是那个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低着头，
连和我说话都会脸红的少年吗？顾诀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
冰冷，陌生，像在看一个垃圾。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支票，两根手指夹着，动作轻慢又充满了侮辱性。“啪。
”支票被他甩在我脸上，轻飘飘地落下。“这里是一百万，
”他的声音比他看我的眼神还要冷，“你大学四年‘资助’我的钱，我还你一百倍。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以后，别再联系我了。我嫌脏。”一百万。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轰鸣声。我仿佛能听到周围同学倒吸冷气的声音，
和我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大学四年，我每天吃两块钱的馒头，就着免费的汤。
我一天打三份工，凌晨五点去送牛奶，晚上十一点在便利店站到打烊。
我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打到他的卡上。我告诉他，男孩子在外面，不能穷酸，
不能被人看不起。我告诉他，你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原来，一切都是个笑话。我的善良，
我的牺牲，我的省吃俭用，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脏”字。包厢里，死一样的寂静过后，
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偷笑。我成了这场同学会最大的小丑。顾诀说完，
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站住。”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脚步停下，
却没有回头。我弯腰，捡起地上那张支票。然后，我走到他面前。
我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木质香水味，和我这种廉价女孩，确实是两个世界。我抬起手，
将支票举到他眼前。他终于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充满了不耐烦。
“撕拉——”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撕成了两半。再撕。碎纸屑，
从我指缝间落下。“顾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钱，我不稀罕。
”“我的善良，你也不配。”2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酒店的。冷风一吹，
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蹲在路边，
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哭得撕心裂肺。手机响了。是我的“好”闺蜜，周倩。“晚晚，
你没事吧？你刚才太冲动了，那可是一百万啊！”“顾诀也真是的，
怎么能这么对你……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可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全球顶级的财阀啊！
他开来的那辆车，叫什么‘毒药’，全球就三辆！”“你说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我挂了电话。我不想听。我脑子里，
全是顾诀那张冷漠的脸。还有大学四年的回忆。第一次见他，是在新生报到处。
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T恤，背着一个打了补丁的帆布包，站在人群里，
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我负责登记。我看到他的资料，籍贯，是全国最贫困的一个山区。
父母双亡，靠村里人接济才读完高中。那一刻，我动了恻隐之心。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
我知道那种自卑和无助。我主动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我把我的饭卡分他一半。
我把刚拿到手的奖学金，分他一半。我骗他说，是我家里条件好，不缺钱。实际上，
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农民，我还有一个弟弟要上学。我开始疯狂地做兼职。发传单，当服务员，
做家教。我累到在公交车上都能睡着。每次拿到工资，我第一时间，就是转给他。
他一开始不肯收。我告诉他：“你把我当姐姐，就收下。等你以后出人头地了，再还我。
”他才红着眼睛，收下了。他很努力，成绩永远是全系第一。他也很懂事，
会默默地帮我占图书馆的座位，帮我打好开水。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毕业那天，他对我说：“姐，等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信了。我等了三年。等来的，却是那一句“我嫌脏”。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一个人，
怎么可以变化这么大？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人看笑话。林晚，你不是垃圾。你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我回到我租的那个小小的隔断间。房间里，还贴着我当年写的便利贴：“今天工资200元，
给顾诀买双新鞋。”“下个月要交学费了，再找一份兼-职。”“顾诀说他想考研，
要多攒点钱。”……我一张一张，全部撕了下来。连同我那可笑的四年青春，
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我打开招聘网站，更新了我的简历。不就是钱吗？不就是地位吗？顾诀，
我会让你看到。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我会站到一个，你必须仰视我的高度。然后，
告诉你。当年，是我眼瞎了。3一个月后，我拿到了Aura设计公司的offer。
Aura，是国内最顶尖的建筑设计公司之一。能进去的，都是名校毕业的天才。面试那天，
主考官问我：“你的作品集，充满了……一种很压抑的力量感。为什么？”我沉默了很久。
我说：“因为，我想建造一座，永远不会坍塌的房子。给人住，也给心住。
”主考官看了我很久，然后说：“你被录取了。”入职第一天，我才知道。
Aura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真是冤家路窄。也好。战场上见，
才更有意思。我拼了命地工作。我是公司里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
同事们都叫我“拼命三娘”。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在工作，我是在搏命。
我把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变成了设计的灵感。我的方案，一次又一次地让整个部门惊艳。
三个月后，我因为一个出色的项目，被破格提拔为组长。那天晚上，部门庆功。
我被灌了很多酒。我晕晕乎乎地走出KTV，吹着冷风。一辆黑色的宾利，
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是顾诀。他坐在后座，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上车。”他命令道。“凭什么？”我看着他，酒精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不敢劳烦顾总。”我转身就走。他下了车，几步就追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
很用力。“林晚，你非要这样吗？”“哪样？”我甩开他的手，“顾总，我们不熟。
请你放尊重点。”“Aura不适合你。”他说，“离开那里。我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地方。
或者，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又是钱。在他眼里，我是不是除了钱，什么都不要？
“顾诀，”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很了不起？”“是。
钱可以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我逼问他，
“我的尊严，我的心，你用钱买得起吗？”他沉默了。路灯下，他的侧脸，一半在光明里，
一半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别再来找我。”我说完，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像一座孤单的雕塑。我的心，还是会痛。
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从他在同学会上，用钱羞辱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44工作渐渐走上正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下去。直到那一天。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
我的设计稿，被一个叫张琳的同事，原封不动地抄袭了。她仗着自己是公司的老员工，
抢先提交了方案。而我，成了抄袭者。一时间，整个公司都在议论我。
说我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说我为了赢，不择手段。那些曾经夸赞我的人，
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部门总监找我谈话。“林晚，公司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抄袭。
你自己辞职，或者，我们走法律程序。”我百口莫辩。电脑里的记录，显示张琳的提交时间，
比我早了整整一天。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只知道，我完了。
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就要这样毁于一旦。我抱着我的东西，走出Aura大楼。
天很阴，像我的心情。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我甚至在想，
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来这个大城市。我是不是，就该待在我的小县城，平庸地过一辈子。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喂？”“是我。”是顾诀。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知道你的事了。”他说，“别担心，有我。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很冷淡，“来看我笑话吗？”“不是。”他说，“等我电话。
”然后，他就挂了。我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第二天，事情发生了惊人的反转。Aura公司官网，发布了一则公开声明。声明里，
附上了一段监控视频。视频里，张琳在一天深夜，偷偷打开了我的电脑，
用U盘拷贝了我的设计稿。铁证如山。Aura公司向我公开道歉，并开除了张琳。
还给了我一大笔精神损失费。整个公司，都震惊了。谁也想不到，真相会是这样。
我也没想到。我更没想到的是，Aura的死对头，顾氏集团的总裁，为什么会帮我。
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现在，信了吗？”顾诀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我问。“没有为什么。”他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欺负。”“顾诀，
”我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边羞辱我，一边又来帮我。
你是在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林晚，”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如果我说，同学会那天，我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你信吗？”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说，
“你只要记住，离顾家的人远一点。尤其是……我奶奶。”说完，他再次挂了电话。我奶奶。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了他的家人。一个巨大的谜团，
在我面前展开。顾诀，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5Aura公司为了补偿我，
把我调入了公司最重要的项目组——“蔚蓝湾”项目。这个项目，是市政府的重点工程。
谁能拿下，谁就能奠定未来十年在行业内的霸主地位。而我们的对手，正是顾氏集团。
真是命运的安排。项目启动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Aura的CEO，一个叫苏宸的男人。
他很年轻，温文尔雅，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类型。“林晚，”他笑着对我说，
“我看过你所有的作品。你很有才华。这次的项目，我希望你能担任主设计师。
”我受宠若惊。“苏总，我……”“我相信我的眼光。”他打断我，“也相信你，
不会让我失望。”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一个能真正证明我自己的机会。
一个能和顾诀，在战场上公平对决的机会。第一次项目实地考察。
在“蔚蓝湾”那片广阔的工地上，我再次见到了顾诀。他作为顾氏集团的项目负责人，
也在这里。他看到我，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林组长，
幸会。”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朝我伸出手。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我曾牵着这双手，
走过大学四年的春夏秋冬。现在，我们却要在这片工地上，兵戎相见。我伸出手，
和他握了一下。一触即分。“顾总，幸会。”我们两边的团队，
都感觉到了空气中诡异的气氛。“林组长很有想法，”顾诀看着我，眼神很深，“不过，
‘蔚蓝湾’这个项目，顾氏志在必得。”“是吗？”我回敬他，“那就看谁的本事更大了。
”考察结束，我们各自离开。他走到他的宾利旁边，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上车走了。我看着他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顾诀，你到底，是敌是友？你一边警告我离顾家远一点，一边又在项目上和我针锋相对。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不会退缩的。无论对手是你，
还是整个顾氏集团。“蔚蓝湾”，我拿定了。
66就在“蔚蓝湾”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自称是顾氏集团董事长助理的人打来的。“林小姐，我们董事长，想见您一面。
”董事长。就是顾诀的奶奶。那个他让我离她远一点的人。“我跟你们董事长，
没什么好见的。”我直接拒绝。“董事长说，是关于顾诀少爷的事。”我的心，沉了一下。
我答应了。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私人会所。装修得古色古香，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金钱的味道。我见到了顾诀的奶奶。一个穿着旗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她看起来很慈祥。但她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林小姐，
请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我坐了下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开门见山，
“应该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什么地方，不该和什么人有牵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Aura公司，‘蔚蓝湾’项目。”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这些，
都不是你该碰的东西。”“这是我的工作。”“工作？”她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林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从旁边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这里是五百万。
”她说，“离开这家公司，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顾诀面前。”又是支票。
他们顾家的人，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如果我不呢？”我看着她。
“不？”她的眼神冷了下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我能让你从Aura消失，
也能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永远找不到工作。”“你也能让顾诀，心甘情愿地，
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继承人，对吗？”我反问她。她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
同学会上那个冷酷无情的顾总，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诀。”“我认识的那个顾诀，虽然穷，
但是他善良，他有骨气。”“而你们，正在亲手毁了他。”老太太的身体，气得发抖。“你！
”“支票，您还是收回去吧。”我站了起来，“五百万，买不断我的事业，
也买不走我的尊严。”“至于顾诀，您放心。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因为，
我要在‘蔚蓝湾’这个项目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他。打败你们整个顾氏集团。”说完，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激怒了她。接下来，
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对付我。暴风雨，就要来了。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的身后，
已经空无一人。我只能，也必须，一往无前。7暴风雨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蔚蓝湾”项目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我们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
终于做出了最终的设计方案。就在我们准备提交的前一天晚上。公司的服务器，
被黑客攻击了。我们所有的项目文件，全部被盗。第二天，
顾氏集团就公布了他们的最终方案。和我们的方案，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唯一的不同是，
他们的方案，比我们的更完善，更极致。像是我们方案的升级版。整个Aura公司，
都炸了。所有人都认定，是我们团队里出了内鬼。而我，作为主设计师，是最大的嫌疑人。
苏宸把我叫到办公室。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林晚，”他说，“我相信你。但是，
董事会不相信。”“他们已经决定，暂停你所有的职务，接受内部调查。
”“如果查不出结果，我们不仅会输掉项目，你个人，还要承担泄露商业机密的法律责任。
”我感觉天旋地转。又是这样。又是这种百口莫辩的绝望。顾家老太太的手段，
比我想象的要狠得多。她不是要打败我。她是要毁了我。让我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我被关在公司的会议室里，接受一轮又一轮的盘问。他们问我，是不是我为了钱，
把方案卖给了顾氏。他们问我，是不是顾诀给了我什么好处。我一遍一遍地解释。但没人信。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我看着窗外，
天一点点黑下去。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顾诀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苏宸，和几个公司的董事。顾诀的脸色很差，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你还好吗？”他问。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他说，“我来晚了。”他转过身，对所有人说：“方案，不是林晚泄露的。
”“顾总，凡事要讲证据。”一个董事说。“证据？”顾诀冷笑一声，他把一个U盘，
插到了会议室的投影仪上。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Aura公司茶水间的监控。
视频里，我们团队的一个成员，一个叫李娜的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交易。那个男人，
是顾氏集团的人。视频的最后，是李娜银行账户的转账记录。五百万。和老太太给我的支票，
一样的金额。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娜，是我奶奶安插在你们公司的棋子。
”顾诀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不仅偷了你们的方案，还利用顾氏的资源，
对方案进行了优化。为的，就是把林晚，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