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沉默的黄昏林序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银行APP的余额界面冷光幽幽，

数字固执地定格在537.26。这个数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

将他二十九岁的人生牢牢钉在现实的墙壁上，动弹不得。地铁车窗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西装还算挺括，但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却像是四十岁的人才该有的沧桑。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张硬质卡片的棱角膈着皮肤——“时序信贷，

为您兑现每一刻的价值”。冰凉的触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推开那扇漆色斑驳的家门，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中药的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已经渗透进墙壁和家具，

成了这个家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他脸上瞬间切换出轻松的神情，

声音也刻意提高了些：“小晚，我回来了。”林晚坐在窗边的轮椅上，

夕阳的金辉恰好笼罩着她，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她膝上摊着一本旧相册，

厚厚的，边角都磨得发白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哥，你晚了两分钟。

”“地铁有点小故障。”他流畅地接过谎言，像往常一样挂好外套，走向狭小的厨房，

开始准备晚餐。炉灶上的火苗“噗”地燃起，舔舐着锅底。“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热着粥，一边提高音量问，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林晚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那苍白瘦削的手背上，

有他早上用蓝色水笔画的一只戴草帽的兔子，线条简单，却带着笨拙的生机。“老样子。

”她终于转过头，那双因为疾病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

“但我想起一件事——你十五岁那年，为了给我捡那个他们都说像月亮的贝壳，

差点被一个浪头卷走。”林序握着汤勺的手猛地一顿。海浪声？咸湿的风？

粗糙的沙砾硌着脚底的感觉？记忆的闸门似乎松动了一下，涌出的却只是几片模糊的光影，

最关键的画面和情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地抹去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他上周刚用三个月的“时间”，

换来了林晚现在坐着的这台进口电动轮椅。“当然记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调侃，“你当时哭得惊天动地，非说那贝壳是你的月亮，

丢了就再也没有月亮了。”林晚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说：“那是另一次。你为了哄我，

后来在沙滩上用沙子堆了一个好大的月亮城堡，还插了小树枝当旗子。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相册里一张泛黄的照片，“哥，看来……你真的开始忘了。”那句话，

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林序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蔓延开的寒意。第二章：第一滴逝去的沙“记忆，林先生，

是时间的锚点。它让我们确定自己是谁，从何处来。”时序信贷的顾问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

笑容标准得如同用刻度尺丈量过，多一分则谄媚，少一分则冷漠。“您选择的‘标准套餐’，

经过我们最精密的算法优化，只会定向清除一些不重要的日常记忆碎片，类似于……嗯，

定期为您的大脑进行磁盘清理。”“比如呢？”林序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比如……某个加班到深夜的普通日子，办公室里咖啡的味道；偶然在街头听到的一首老歌，

却想不起歌名；或者仅仅是某一次下班回家，拥堵不堪的路况细节。”顾问语气轻松，

仿佛在谈论天气，“请您完全放心，

那些构成您人格核心的亲情、珍贵的知识、重要的职业技能，我们的系统会完美保留。

我们充分理解，有些东西是无价的。”电子合同屏幕亮起，

密密麻麻的条款像一群拥挤的黑色蚂蚁。林序没有耐心去逐字阅读，直接滑动到最后一页。

在签署“林序”两个字时，笔尖在屏幕上划过，他恍惚间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翻过的旧书，

上面有一句话：“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现在，他正亲手将自己生命空间的一部分，

切割下来，标价出售。“顺便问一下，”在确认交易前，他抬起头，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波澜，“合同里提到的‘时间复利’，具体是指什么？

”顾问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像一张制作精良的面具：“哦，

那只是一个内部的会计术语，与您这边的交易体验完全无关，请您不必顾虑。

”钱到账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在他按下确认键的下一秒，短信提示音就响了。

那串数字，暂时缓解了勒住喉咙的绳索。新药注入林晚的身体后，效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偶尔会透出一点极淡的粉红，像久旱的土地逢了微雨。有一天傍晚，

她忽然轻声说：“哥，我想画画。”林序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摆好画板，夹上白纸，将炭笔放在她尚能微弱活动的手指间。

炭笔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渐渐勾勒出两个依偎的模糊身影，

背景是黄昏的海滩，线条稚拙却充满感情。“这是你教我骑自行车那天，”林晚抬起头，

眼睛亮晶晶的，盛着一点小小的得意，“我摔了好多次，你一直在后面扶着，满头大汗。

”林序看着那幅画，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沉向冰冷的深渊。骑车？教她？

满头大汗？他搜索枯肠，大脑里关于这一幕的记忆，是一片彻底的空无，

连模糊的光影都欠奉。更细微的变化开始像幽灵一样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端起同事热情递来的咖啡，下意识地加了两块方糖，直到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他才愕然想起，自己从来只喝不加糖的黑咖啡。站在超市琳琅满目的酸奶货架前，

他茫然地停了十分钟，脑子里一片混沌——林晚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

那个她曾笑着说“有阳光味道”的牌子，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开始在某些瞬间，

认不出浴室镜子里那个男人的眼神。那里面的某些东西正在慢慢消失，变得隔阂而陌生，

像是透过毛玻璃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第三章：价格与代价地下时间黑市，

隐藏在城市废弃已久的地下防空洞网络里。空气潮湿阴冷，

混杂着铁锈、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的气息。昏暗的节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

映照出形形***的人影——有眼神稚嫩却挂着黑眼圈的大学生，兴奋地数着刚到手钞票，

盘算着新出的游戏机；有面色焦黄、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攥着一叠薄薄的现金，

喃喃着孩子的补习费总算有了着落；还有更多沉默的人，蜷缩在阴影里，像被抽走了魂灵。

“新人？”一个叼着劣质电子烟的老掮客，用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序，

烟雾喷出水果甜香与电路焦糊混合的怪味，“想卖多少？”“三个月……不，这次卖四个月。

”林序的声音因为长时间吸入污浊空气而有些干涩。“四个月？”老掮客嗤笑一声，

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够干嘛？够你妹妹用那种进口药三周？顶天了！”他凑近些，

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炫耀式的残忍，“你知道陈氏集团那个宝贝公子哥，

昨晚上在这儿买了多少时间吗？五十年！一次性付清！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序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你被‘复利’了，傻瓜。”一个清脆的，

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序猛地回头，

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但她那双眼睛，

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与外貌截然不符的沧桑和洞悉。“我叫阿时。

”女孩不等他发问，直接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到旁边一个更僻静的角落。

那里墙上贴着一张手绘的、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图表，各种颜色的线条和符号纠缠在一起。

“时间不是冷冰冰的数字，”阿时指着图表，语气像个老练的教授，

“他们用的是‘情感密度算法’来压缩和抽取。你卖掉的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