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阴影中的蝼蚁“魅影”酒吧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混杂着廉价酒精、汗臭和甜腻爆米花的气味。我,王卓,像一只天生就该活在阴影里的虫子,
蜷缩在最角落卡座的昏暗之中,与这里的腐朽气息融为一体。仅仅几米开外,
是另一个世界——李燃的世界。他永远是人群的焦点,即使在这乌烟瘴气之地也光芒四射。
最新潮牌T恤勾勒出健身痕迹,腕表在变幻灯光下折射出冰冷昂贵的光泽。他搂着艺院院花,
身体随音乐晃动,脸上是我永远学不来的漫不经心的得意。“燃哥,这次‘创青春’金奖,
奖金得这个数吧?”黄毛凑过去谄媚地比划。李燃嗤笑,
拿起那瓶我认不出牌子但肯定价格不菲的洋酒斟满。“钱?小头。”他声音不高,
却奇异地穿透喧嚣,“关键是资源,懂吗?天使投资人排着队等我点头!
”周围爆发出夸张附和。我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痛细微却尖锐。资源?投资人?狗屁!
那项目最核心的算法,是我在无数深夜里,蜷缩在宿舍吱呀作响的上铺,
对着那台旧笔记本电脑,一行行代码、一次次推演,硬生生抠出来的!
灵感迸发时心脏狂跳、指尖灼热的瞬间,我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李燃偶然路过,
像巡视领地的国王瞥了眼我的屏幕,问了几个外行都嫌蠢的问题。
我当时沉浸在突破的喜悦里,毫无防备地分享了思路。他只“哦”了一声,
拍拍我肩膀说“有点意思”。然后,没过多久,
他就拿着这“惊为天人”的创意组建了“精英团队”,名字华丽,包装精美,将我彻底排除。
我曾鼓起勇气去问,只换来他轻飘飘一句:“王卓啊,想法不错,但太粗糙。
我们需要更专业的团队来完善。你嘛,先打好基础。”打基础?
看着他方案书上几乎照搬我核心思路的段落,我胃里翻江倒海。此刻,
他正用我的骨头熬他的盛宴,接受朝拜。屈辱、愤怒、无力感混合成酸水冲上喉咙,
我死死低头,盯着杯中化尽冰块、寡淡如水的可乐,杯壁水珠像我心里淌不出的泪。
李燃那桌玩腻了吹捧,开始新游戏。骰子脆响,起哄声浪掀起。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最终定格在我身上。心猛地一沉。
黄毛咧嘴指我:“燃哥,看!那个谁……王卓是吧?一个人多没劲,叫他过来玩玩?
”李燃转头,那双因酒精和得意而发亮的眼睛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嘴角勾起我熟悉至极的、居高临下带着施舍戏谑的笑容。他端杯酒,
迈着刻意慵懒却步步带风的步子穿过人群走来。喧嚣退潮,
所有好奇、看戏、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我与他之间突然清空的通道上。他停在我面前,
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完全吞噬我。
混合高档古龙水和酒精的气息强势侵入我周围稀薄空气。“喂,王卓。”他开口,
刻意亲昵的声音像冰冷蛇信舔过我皮肤,“一个人发什么霉?来,赏脸喝一杯,
哥带你见见世面。”酒杯递到我眼前,琥珀液体晃动,
映出他志在必得的脸和我苍白失措的倒影。哄笑声如实质的针从四面刺来。脸颊发烫,
血液轰隆隆冲上头顶,耳内嗡嗡作响。身体僵硬如钉在耻辱柱上的木偶。“我……不会喝酒。
”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嗯?”他挑眉,笑容不变透出冷意,“不给面子?
”酒杯又往前递,冰凉杯壁几乎碰我嘴唇,“就一杯,死不了人。你看你,
一天到晚闷着头跟阴沟里的耗子似的,不见光不社交,以后怎么混?
”“阴沟里的耗子……”这词像淬毒匕首精准捅进我最脆弱之处。
手机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对准我。记录吧。
记录我这只“耗子”如何被逼着吞下象征屈辱的“赏赐”。
愤怒、羞耻、压抑已久的怨恨冲垮理智堤坝。不知哪来的力气,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戏谑不容置疑的眼睛,本能地抬手狠狠格开他递来的酒杯!动作又快又狠。
“哗啦——!”昂贵酒液泼溅而出,洒了他一手,几滴溅到***版球鞋上。
杯子掉在劣质地毯发出闷响滚到一边。时间凝固。音乐还在响,我们这一角陷入死寂。
李燃脸上笑容如劣质石膏面具碎裂剥落。他低头看湿漉的手和鞋面,缓缓抬头看我。
眼里戏谑消失,只剩被冒犯的冰冷怒意。“操。”他低骂,声音不大却让空气冻结。
他没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眼。慢条斯理掏出鼓鼓囊囊印巨大Logo的钱包,
看也没看抽出几张鲜红钞票随手扔在酒渍斑斑的桌上。“赔你的。”轻飘飘,不知对谁说的。
然后他转身搂住院花,在一众狐朋狗友沉默复杂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离开卡座,
像随手弹开一粒碍眼灰尘。窃窃私语和压抑嗤笑重新钻进耳朵,比刚才更清晰刺耳。
我僵在原地维持抬手格挡的可笑姿势,直到服务生面无表情收拾狼藉收起钞票,
略带同情看我一眼。那眼神比李燃的羞辱更让我难堪。我像被电击从卡座弹起,
手脚并用低头撞开几个看热闹的人,在一片混杂目光中逃离这个名为“魅影”的深渊。
2、公开的羞辱酒吧门在身后合拢,将震耳的音乐和腻人的甜香隔绝。
冰冷的夜风像一记耳光抽在脸上,让我打了个寒颤,
却也让我被怒火和屈辱烧灼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脚步虚浮。
李燃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他轻蔑的眼神,他那句“阴沟里的耗子”,
还有周围那些看客的哄笑和手机镜头……所有这些画面在我脑海里疯狂旋转、放大,
啃噬着我所剩无几的尊严。我算什么?一个笑话?
一个用来衬托他李燃少爷慷慨与优越感的背景板?
一个连拒绝一杯酒都要付出尊严代价的蝼蚁?喉咙里堵着的那团东西越来越硬,咽不下去,
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愤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刺眼。
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车流,尾灯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带,
像这个城市冷漠而繁忙的脉搏。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叫王卓的大学生刚刚经历了什么,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创意被窃取,尊严被践踏。这个世界,
好像天生就是为李燃那样的人准备的。他们光鲜亮丽,
理所应当地占据一切资源、荣誉和目光。而我们这种人,活该在阴影里蠕动,
偶尔被拎到灯光下,也只是为了充当小丑,娱乐大众。凭什么?就凭他有个好爹?
就凭他比我更会投胎?还是凭他比我更***?拳头再一次死死攥紧,
刚刚在酒吧里隔开他酒杯时,手腕处传来的细微痛感还在。那一下,
用尽了我积攒了二十年的全部勇气。可结果呢?他毫发无伤,
用几张钞票就轻易抹平了这场冲突,
甚至可能转身就把这当成一个新的、可供炫耀的“趣闻”。而我,
除了收获更多的嘲笑和一颗被彻底碾碎的心,什么也没有改变。不。不是什么都没有。
有一种东西,在胸腔深处破土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
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道的东西——恨意。我以前总是忍,总是退让。觉得惹不起,
总躲得起。觉得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总有一天能靠实力证明自己。
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你退一步,他不会海阔天空,他只会得寸进尺,
直到把你逼到墙角,把你踩进泥里。躲?无处可躲。除非,
我甘心一辈子做他口中的那只“耗子”。绿灯亮了。身后的行人匆匆越过我,
走向各自的方向。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夜风吹拂着我廉价T恤的衣角,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刚才在酒吧里,他扔下钞票时那轻蔑的眼神,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赔你的。”他赔的是酒,是杯子。那我的尊严呢?我被窃取的成果呢?
我当众被撕碎的脸面呢?这些东西,又该用什么来赔?或许,根本没有人打算赔。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里,被抢了,是你活该;被踩了,是你不够强。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
混合着绝望,在我心底疯狂滋生。我看着眼前这个冰冷而庞大的城市,
它用霓虹灯装饰着繁华,却也用阴影吞噬着像我这样的失败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规则就是如此,
如果善良和忍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掠夺……那么……一个模糊却危险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缠绕上我的心尖。总得有人,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
蝼蚁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而且,一口见血。
3、命运的馈赠那股戾气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寻找着出口。
我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旁边那个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惊起了不远处树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垃圾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桶盖弹开,里面塞满的各色垃圾涌出来一些,
酸腐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这徒劳的发泄并没有让我好受多少,反而因为这失控的举动,
更添了几分自厌。看,你也就只配对着垃圾桶撒气。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这片狼藉时,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东西从垃圾桶边缘滑落,掉在肮脏的地面上。那是一个笔记本。黑色硬壳,
封面是细腻的皮质纹理,没有任何显眼的Logo,
但简约的设计和质感透出一种低调的昂贵。和李燃平时随手拿出来记东西的那种本子,
风格很像。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鬼使神差地,我环顾四周。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尽职地洒下光晕,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
一种莫名的冲动,混合着某种隐秘的预感,驱使着我弯下腰,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笔记本比想象中要沉。拿在手里,有种异样的分量。是李燃的吗?
他怎么会把这么私人的东西丢掉?还是不小心遗失的?各种猜测瞬间闪过脑海。但无论哪种,
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臟。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紧张,
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掀开了硬质的封面。第一页。
熟悉的、带着点张狂的、我曾在小组作业和课堂笔记上见过无数次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
猛地烫进了我的视线——“3月15日。***室友王卓,今天又捣鼓他那破算法,
还真让他想出点门道。思路有点意思,就是太稚嫩,漏洞一堆。废物利用吧,
拿来参加创业赛正好。反正他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放个屁。
赢了奖金,说不定还能请他喝杯酒,哈。”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酒吧里的喧嚣,
李燃嘲讽的嘴脸,泼洒的酒液,扔下的钞票,
还有那句“阴沟里的耗子”……所有画面和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我,
和眼前这白纸黑字。血液,好像瞬间从头顶褪到了脚底,四肢一片冰凉。呼吸变得困难,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不是猜测,不是怀疑。是白纸黑字的供状。他亲笔写的。
用那种漫不经心、甚至带着施舍般调侃的语气,承认了他如何像挑选垃圾一样,
捡走了我的心血,还盘算着用一点残羹冷炙来“犒劳”我。我一直知道他不择手段,
却从未想过,他能***得如此理直气壮,甚至将这一切当作值得记录的“功绩”!
我死死攥着这本黑色的笔记本,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皮质封面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灼烧着我的掌心。它不是一本普通的日记。
它是潘多拉的魔盒。而我,刚刚亲手将它打开了。4、罪恶的账簿路灯昏黄的光线,
勉强穿透沉沉的夜幕,落在我手中这本摊开的黑色笔记本上。那行字,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在我眼前扭曲、放大。“……不敢放个屁。哈。”那个轻飘飘的“哈”字,
像最后一把淬毒的匕首,彻底捅穿了我心中仅存的、对李燃或许还有一丝底线的可笑幻想。
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我几乎是屏着呼吸,翻开了下一页。“4月2日。
张教授那个老古板的课题,要求***多。幸好刘薇那女人够傻,调研数据做得那么详细,
就差直接写好结论了。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一篇现成的优秀论文。啧,
看她今天还对我笑,估计还在做我能看上她的***梦呢。
”刘薇……是那个总是很温柔、对谁都很好的学姐。我记得她为了那个课题,
跑遍了全市的图书馆和档案馆,熬了无数个通宵,眼睛常常是红肿的。
李燃当时只是“偶然”问起,她就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初步成果。再下一页。“5月11日。
隔壁宿舍那眼镜仔,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他搞的那个小程序底层架构有点意思,
虽然代码写得跟屎一样。晚上趁他不在,‘参考’了一下核心模块。废物利用,优化优化,
包装成我的‘创新项目’去申请专利,应该没问题。这***,电脑密码居然还是生日。
”眼镜仔……是计算机系的赵强,一个老实巴交、整天泡在实验室的哥们。
他曾经兴奋地跟我提过他那个“打败性”的构想,还说要拉我一起干。后来不了了之,
原来……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速度越来越快,心脏也越沉越冷。这根本不是日记。
这是一本记录着掠夺与欺骗的“狩猎笔记”。他像一只优雅而贪婪的蜘蛛,
潜伏在校园这个巨大的网络中,敏锐地嗅探着每一个可能的“猎物”。那些有才华但内向的,
努力但缺乏背景的,像曾经的我一样,以为凭借努力就能获得认可的天真者。
他用恰到好处的“关心”,漫不经心的“请教”,或者仅仅是利用身份和外表带来的便利,
接近他们,窥探他们的成果,然后,像摘取熟透的果实一样,将别人的心血据为己有。
每一桩窃取,
他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时间、目标、窃取的具体内容、手段有时是直接拷贝,
有时是巧立名目地“借鉴”,有时甚至是利用权限直接拿走。以及最重要的,
他得手后那种毫不掩饰的洋洋得意和对自己“智慧”的欣赏。
他甚至会点评“猎物”们的反应。“那***居然没发现,笑死。
”“看来以后得多‘关心’一下这类书呆子,都是宝藏啊。”“轻而易举,毫无挑战。
”字里行间,充满了将他人视为工具和垫脚石的冷酷与傲慢。直到我翻到某一页,
呼吸猛地一窒。“上学期,英语演讲比赛。王卓那家伙扔掉的废稿里,
居然有几句写得真不赖,那个‘亲身经历’的破故事还挺能唬人。拿来用用,稍微润色,
效果拔群。看来这阴沟里的耗子,偶尔也能扒拉出点像样的东西。
团扔进垃圾桶的草稿……我以为无人知晓的、掺杂着我真实情感和幼稚憧憬的段落……原来,
连我试图丢弃的、自我否定的部分,都被他像捡垃圾一样捡起来,擦干净,
当成了装饰他王冠的碎片!“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之前所有的愤怒、屈辱、不甘,在这一刻,被这本日记里冰冷的、系统性的罪恶,
淬炼成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它不再仅仅是情绪,而是一种认知,一种彻骨的寒意。
李燃的成功,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足够***,足够精明地窃取和拼凑。
而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个行走的“创意素材库”,是供养他光鲜生活的血包。
我合上笔记本,紧紧将它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块千年寒冰,冷意透过衣服,直刺骨髓。
它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它的物理重量,
更是因为它所承载的、那些被窃取的人生和梦想的重量。站在空旷无人的街头,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之魂。
之前的迷茫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硬的决心。这本日记,
是罪证。但在我手里,它就不再仅仅是罪证。它是武器。一把足以将那个高高在上的窃贼,
从他用谎言和赃物垒砌的高台上,彻底击落的武器。我抬起头,
看向墨蓝色的、没有星星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李燃,你猜,
当你最得意的“作品”,被证明每一砖每一瓦都沾着别人的血汗时,你那华丽的宫殿,
会不会轰然倒塌?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5、锁入盒中的怒火怀里的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块万载寒冰,
两种极端的感觉交替灼烧、冻结着我的胸膛。直接去复印店?不,还不够。李燃家能力不小,
如果事情提前败露,他很可能动用关系拦截实体证据。
必须先有更隐蔽、更难以追踪的数字备份。我没有回宿舍,
而是抱着这本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日记,快步穿行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
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兴奋。我需要一个地方,
一个拥有公共电脑、人员混杂、摄像头模糊且不会认真核对身份的地方。
我想起了学校后街那片待拆迁区域深处,藏着一家招牌褪色、门帘油腻的“极速网吧”。
那里环境恶劣,烟雾缭绕,是些逃课学生和社会闲散人员的聚集地,管理极其松散。
走到网吧附近的一条暗巷,我停下脚步。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堆积的垃圾。我深吸一口气,
将身上那件普通的连帽衫帽子拉起,盖住了大半张脸。我天生身形瘦小,骨架纤细,
加上这张因为缺乏营养和长期熬夜而显得有些稚气、线条柔和的脸,在模糊的光线下,
很容易被误认。我稍微佝偻起背,让姿态更显得畏缩,
然后从背包里翻出一顶很久没戴的、有些脏的棒球帽,进一步遮住额头和眼睛。调整好呼吸,
我低着头,快步走进那家网吧。一股浓烈的烟味、泡面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浊气扑面而来,
几乎令人窒息。前台是个打着鼻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年轻网管,
正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我压低了嗓音,
用尽可能中性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说:“开台机子,两个小时。
”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皱巴巴的现金推过去,避免任何需要出示身份证的环节。
网管含糊地应了一声,看也没看,随手撕了张带密码的纸条扔过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我接过纸条,迅速走向角落里最昏暗的一台机器。坐下,开机。
电脑屏幕闪烁的光映在我脸上,冰凉的手指敲击键盘,登录系统。
我刻意避开了那些需要实名认证的大型网盘,
而是快速注册了一个全新的、毫无个人信息的海外邮箱服务商账号。
用户名和密码是一长串毫无意义的随机字符,我用手机备忘录记下,然后立刻删除。接下来,
是最关键的一步。我掏出手机——那台像素不高、反应迟缓的旧手机,调至静音,
关闭闪光灯。然后,在网吧嘈杂的背景音和隔壁玩家激烈的叫骂声中,
我像进行一场神圣而隐秘的仪式,再次翻开了那本黑色日记。一页,一页,又一页。
手机摄像头对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对焦,按下快门。
轻微的“咔嚓”声被周围的喧嚣完全吞没。光线不好,有些照片可能模糊,
但关键内容足够清晰。李燃那熟悉的笔迹,一条条卑劣的记录,被数字化,
转化为无法轻易抹去的电子证据。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页翻动,
都像是在重温一次耻辱;每一次快门,都像是在累积反击的弹药。我的手心沁出冷汗,
但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坚定。全部拍完,检查。确认没有漏页,关键信息清晰。
我将这几十张照片打包压缩,加密,然后通过网吧那不算稳定、但足以完成传输的网络,
上传到了那个新注册的邮箱里。发送,确认发送成功。然后,
我立刻清空了电脑的浏览器历史记录、缓存、Cookie一切痕迹,注销登录,关闭网页。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脏兮兮的电脑椅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却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