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掉比赛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沈忆站在投影仪前，屏幕上的数字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扎得她体无完肤。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长条桌两侧坐满了人，董事们脸色铁青，投资部成员们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所以，”坐在主位右侧的林副总拖长了调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洁的桌面，“这就是你沈总监耗时半年，动用了公司最好资源，交出的最终答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低于对赌协议红线整整三个百分点的数字，嗤笑一声：“五个亿。沈忆，五个亿就这么打了水漂。”

沈忆的指尖掐进掌心，钝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喉咙干得发紧，她想开口，想解释市场突如其来的政策性调控，想说明对手不惜成本的恶性竞争，但所有的理由在铁一般的亏损数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输了就是输了。

在资本的世界里，结果论英雄。

“林总，这次失利，我负全责。”她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依旧平稳，“项目组已经做了复盘，我们……”

“复盘？”一个清朗却带着毫不掩饰讥诮的声音打断了她。

沈忆循声望去。

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周慕。三个月前，他还是跟在她身后，谦逊地喊着“师父”，仔细记下她每一句提点的年轻人。如今，他穿着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林副总的下首，嘴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他站起身，端着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拿铁，慢悠悠地踱到投影幕布前。

“师父，”他依旧用着这个称呼，语气却充满了轻蔑，“您的复盘，无非就是那些陈词滥调。市场变化？对手狡猾？归根到底，是您的决策思维已经僵化，跟不上时代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浓郁的咖啡香气在凝滞的空气中弥漫。

“您还守着那些老掉牙的风险评估模型，信奉什么长期价值投资。”周慕摇了摇头，像是惋惜，又像是嘲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快鱼吃慢鱼！要的是敏锐，是果断，是敢于刀口舔血！您啊……”

他拖长了尾音，在沈忆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上，那里还握着最终版的打印报表。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周慕手腕一倾。

温热的、棕褐色的液体，精准地泼洒在沈忆手中的报表上，迅速晕开一片狼狈的污渍，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过时了。”

三个字，清晰，冰冷，带着彻底的否定，砸在沈忆的脸上，也砸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几个资深董事皱起了眉，显然觉得周慕此举过于嚣张失礼，但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副总，终究没人出声。

沈忆低着头，看着那份浸透了咖啡渍、凝聚了她和团队无数心血的报表。液体顺着纸张边缘滑落，像一道丑陋的泪痕。手背被溅到的咖啡滚烫，那温度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冰封的荒芜。

她没有动，也没有去看周慕那张写满胜利者傲慢的脸。

周围的目光如同实质，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冷漠……交织成一张网，将她牢牢缚在耻辱柱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沈忆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份污损的报表，轻轻放在了旁边的会议桌上。动作小心，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慕，扫过林副总，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关于这次项目的损失，我会给董事会一个正式的交代。”

说完，她转身，挺直了背脊，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隐约传来周慕毫不压抑的轻笑声，和林副总一句模棱两可的“年轻人，气盛”。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声音。

长长的走廊空旷无人，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孤独，一声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沈忆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反锁了隔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卸下那坚硬的外壳。

她仰起头，大口地呼吸，眼眶又干又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过时了……

周慕的话，连同那杯咖啡泼下的羞辱感，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闭上眼，指尖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