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被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几个穿着白色衬衫、干部模样的人，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卫下，登上了广场中央那个平日里用来表演的小舞台。
士兵们眼神锐利，自动散开，在外围形成了一道警戒线，他们身上那股肃杀的气质，与台下惶惶不安的民众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种莫名的期待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官方来了，军队来了，这意味着秩序即将恢复，一切都会有答案。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市领导，程羽在本地新闻里见过几次，此刻他拿着一个便携式扩音喇叭，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凝重，但声音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
“市民朋友们！
请大家安静！
保持秩序！”
扩音器发出的声音有些失真，却在寂静的广场上传得很远，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我知道大家现在很恐慌！
通讯中断，电力瘫痪，部分交通工具也无法使用！
我们正在经历一次前所未有的全球性…呃…高能磁暴现象！
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我们！
国家正在全力组织抢修和救援！”
“磁暴？”
台下有人小声质疑，“磁暴能让空气都变了吗？”
领导似乎听到了议论，提高了音量：“目前情况复杂，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但请大家放心，物资储备是充足的！
我们的人民军队己经出动，会全力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需求和安全！
现在，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慌乱，不要听信谣言，更不要私自前往危险区域！
各社区会组织大家……”他后面关于物资分发和临时安置点安排的话，程羽有些听不进去了。
“磁暴”这个解释，像一层薄薄的纸，根本无法覆盖他心中那股巨大的不安。
空气里那股陌生的清新感，远处天际那不正常的昏黄，还有昨晚那场诡异的流星雨……这一切，真的能用“磁暴”来解释吗？
然而，台下大部分民众的情绪，确实被这番话语暂时安抚了。
恐慌找到了一个看似可靠的宣泄口——听从安排，等待救援。
人们开始低声交谈，脸上多少恢复了一些生气。
就在这秩序看似即将重建的时刻——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传来！
不是从某个方向，而是从脚下！
整个大地剧烈地、毫无征兆地横向一甩！
程羽感觉像是站在一个被巨浪拍打的甲板上，脚下根本站不稳，猛地向前扑倒。
舞台上那位领导的话筒脱手飞出，发出刺耳的尖啸。
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也个个东倒西歪，勉强维持着平衡。
“地震了！！”
“快跑啊——！”
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在天地之威面前，瞬间粉碎！
真正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人们尖叫着，哭喊着，像无头苍蝇一样西处奔逃。
推搡、踩踏在混乱的人群中不可避免地发生。
有人想跑回楼里，有人想冲到空旷地带，人潮相互冲撞，场面彻底失控。
程羽被裹挟在混乱的人流中，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被撞倒。
地面的震动持续着，虽然不像第一下那么猛烈，但那种持续不断的摇晃感，更加折磨人的神经。
他好不容易挣脱主流人群，踉跄着躲到一辆侧翻的轿车后面，大口喘着气。
震动，在几分钟后，渐渐停止了。
但世界，并未恢复平静。
一种灰白色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如同活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街道、建筑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这雾来得极快，极不自然。
短短几十秒内，能见度就急剧下降，从能看到百米外，迅速降到不足十米，五米……而且还在加剧。
刚才还在身边奔跑哭喊的人，身影迅速在浓雾中变得模糊、扭曲，然后彻底消失。
声音也变得沉闷、隔绝，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程羽背靠着冰冷的车体，看着这诡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将自己彻底包围。
军队不见了，领导不见了，惊慌的人群也消失了。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一片死寂的、被浓雾笼罩的未知世界。
官方带来的短暂秩序，在地动山摇和这片诡异的浓雾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现在，他真的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