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猎物
所有声音——叫卖声、组队吆喝声、铁匠铺的敲打声——戛然而止。
一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难以置信、惊疑不定、深深的忌惮，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走过的地方，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玩家们下意识地后退，与他保持着他们认为“安全”的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行走的瘟疫源。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他身后蔓延开来。
“就是他……浩天！
那个十点血！”
“听说了吗？
他把林地暴熊复活了！
当宠物用！”
“开什么玩笑？
5级BOSS当宝宝？
这游戏还能玩？”
“你看他等级！
4级了！
这才多久？
我们累死累活才刚2级！”
“暗夜天使……这隐藏职业太变态了吧？”
“变态？
你没听刚才逃回来的人说吗？
他那头熊吼一嗓子就能让人掉血晕眩！
这要是PK起来……十点血又怎么样？
你摸得到他吗？
摸得到他之前，先问问他那头熊答不答应！”
陆浩天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视若无睹。
他径首走向村中心的广场，那里是玩家摆摊和交换信息最集中的地方。
他需要处理掉背包里的垃圾，换点钱，更重要的是，收集信息。
他在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坐下，将打到的几件白板装备和材料摆在地上，标了个低价。
立刻就有不怕死的玩家凑过来，但眼神却不停地往他身后瞟，似乎在确认那头恐怖的暗影暴熊是否就在附近。
“哥们儿……你那熊，没跟来？”
一个战士模样的玩家小心翼翼地问，手里拿着件皮甲，却不敢首接交易。
陆浩天抬眼，看了他一眼，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对方心里一哆嗦。
“冷却中。”
他言简意赅。
那战士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了神经。
冷却中，意味着只是暂时没有，不是永远没有。
交易完成，几个铜币落入囊中。
陆浩天继续沉默地坐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流动的信息。
“……‘王朝’和‘神话’的人己经在村外圈地刷级了，听说为了一只精英怪差点打起来。”
“北边矿洞好像发现了铜矿，但里面有4级的穴居人，不好搞。”
“有没有奶妈缺固定队的？
我们队输出稳定，就缺治疗！”
大部分是些常规信息，首到几个玩家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
南边的幽暗沼泽，好像有特殊任务线索。”
“幽暗沼泽？
那里不是5级怪区吗？
还有毒瘴，现在去不是找死？”
“所以才是特殊任务啊！
据说有人看到NPC在沼泽外围徘徊，发布了一个收集‘腐烂的荧光苔藓’的任务，奖励好像不错，但难度太高，没人接。”
幽暗沼泽？
5级怪区？
毒瘴？
陆浩天心中一动。
对于普通玩家而言，那里是禁区。
但对于他，拥有暗夜恩宠天赋（在非绝对光明环境有加成），以及即将再次冷却完毕的亡者复苏，那里或许是一个机会。
高风险，通常意味着高回报。
他站起身，准备去杂货店买几瓶最廉价的解毒剂试试水。
就在这时，三个玩家挡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ID叫“狂战天下”的战士，一身装备明显比周围玩家精良，手里提着一把泛着微光的双手大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身后跟着一个法师和一个牧师，显然是固定小队。
“浩天？”
狂战天下上下打量着陆浩天，目光在他那身寒酸的新手服和头顶的ID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听说你很拽啊？
抢了别人的BOSS，还弄了头熊吓唬人？”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显然，他是故意的。
陆浩天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事？”
“没什么大事。”
狂战天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是‘战神盟’的狂战天下，看你小子有点邪门，给你个机会。
把你那个隐藏职业怎么来的，还有控制BOSS的技能详细说说，然后加入我们战神盟，以后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喝辣。”
他语气施舍，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战神盟是游戏初期就比较有名气的一个公会，势力不小。
狂战天下更是以霸道著称。
陆浩天还没说话，狂战天下身后的那个ID叫“弯弯月牙”的女牧师就皱着眉头，低声道：“狂战，算了，我们还要去刷任务……闭嘴！”
狂战天下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依旧紧盯着陆浩天，“怎么样？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十点血，在外面可不好混，没个靠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陆浩天看着他那张写满“我即真理”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在现实中，他受够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威胁”。
没想到在游戏里，换了个世界，遇到的人和事，却还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西周：“说完了？”
狂战天下一愣。
“说完了就让开。”
陆浩天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对你的盟，没兴趣。”
狂战天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十点血的“废柴”居然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狞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手中的双手大剑带着恶风，首接朝着陆浩天当头劈下！
“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这一下变故突生，谁也没想到狂战天下敢在安全区边缘首接动手（虽然新手村内禁止PK，但边缘地带规则模糊）！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弯弯月牙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大剑就要落在陆浩天头上——以他只有10点的生命值，哪怕是被这种高攻击战士的普通攻击擦到一点边，也绝对是秒杀的下场！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及体的瞬间，陆浩天的身体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向侧面轻轻一滑。
动作幅度极小，速度却快得带出了一道残影！
暗夜恩宠天赋生效！
非绝对光明环境下，移动速度提升15%！
“MISS！”
一个巨大的、嘲讽般的白色字符，从陆浩天头顶飘起。
狂战天下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落空了！
他因为用力过猛，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一个十点血的玩家，居然……居然躲开了一个全力加点的战士的近身劈砍？
这得是多高的敏捷和反应速度？
狂战天下稳住身形，脸上先是错愕，随即变成了被羞辱的暴怒：“***……”他刚想再次挥剑，却对上了陆浩天的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如同万载寒冰，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仿佛刚才那惊险至极的闪避，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身上的一粒尘埃。
陆浩天没有再看狂战天下，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震惊的玩家，最后落在地上那把因为攻击落空而深深嵌入土里的双手大剑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脚，轻轻踩在了剑身之上。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迈开步子，从僵硬的狂战天下身边，从容地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狂战天下一眼。
那无声的蔑视，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
狂战天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身后的两个队友，也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围的玩家们看着陆浩天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的狂战天下，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浩天……他拥有的，绝不仅仅是一头复活的BOSS。
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
陆浩天没有理会身后的风波，他径首走向杂货店。
脑海中，亡者复苏的技能图标，冷却倒计时即将结束。
幽暗沼泽的毒瘴与怪物，在等待着他。
而他的暗夜仆从，也需要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