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禾提着灯,沿着潮线缓缓走着。
她本是来采药的,却在无意间,看见了那一幕海面忽然裂开一道黑影,鳞片如墨,泛着冷光。
那不是鱼,也不是鲸。
那是一条龙,通体漆黑,双目如血月,低伏在水面之下。
它静静地浮着,仿佛在凝视她。
她屏住呼吸,灯从手中滑落,坠入海中,火光瞬间被潮水吞没。
下一秒,黑龙化作人形,***着上身,黑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他的眼神冷冽如刃,声音低沉:“你看见了。”
洛青禾转身就跑,心跳如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城的,只记得那双眼睛,像是要将她从灵魂深处撕碎。
第二天,城门紧闭,街道上全是披甲的士兵。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问的是同一件事“有没有见过一个黑发的女子,昨夜曾在东海岸出现。”
洛青禾躲在柴房的角落里,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知道,他在找她。
而她更知道,那个黑龙化身的将军——玄冥,是不会让任何一个见过他真身的人,活着离开的。
搜捕洛青禾在柴房里捱到天黑。
城头铁甲的碰撞声像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数着更鼓,一更、两更……到西更,巷口的火把才渐渐稀了。
她推开柴门,沿着墙根阴影往东走。
东城墙最旧,砖缝里生着爬山虎,守兵也最少。
可刚转过曲巷,就撞上一列黑甲。
为首的人没戴头盔,黑发高束,肤色冷白,下颌一道极细的鳞纹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墨线----玄冥。
他侧头,声音不高,却压得整条巷子死寂:“画像。
‘’副将抖开一卷素绢,上面寥寥几笔,却把她眼角那颗泪痣点得入骨。
洛青禾贴着墙,心脏几乎顶到喉口。
她知道自己只有一吸的时间她抬手,把事先攥在手心里的一把海砂猛地扬砂里掺了萤火藻,幽蓝炸裂,像一场小型月蚀。
士兵们下意识遮眼,玄冥却一步未退,只微微抬袖。
黑袖落下时,巷口己空,只剩地上一点湿脚印,被夜潮悄无声息地抹平。
洛青禾钻进城墙下的暗渠。
这是渔民走私海货的秘道,一半泡着咸水,一半浮着腥臭。
她屏息下游,手指扣着石缝,像一尾白鱼。
出口在海湾的峭壁下,潮声如雷。
她刚探出头,就听见“咔”一声玄冥蹲在峭壁之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黑鳞,像随手掰下的夜色。
“暗渠的气味,”他低声道,“是死鱼和血。”
洛青禾僵在水里,只露出半张脸。
玄冥俯看她,瞳孔在月光下缩成一道细缝,像兽。
“我最后问一次,”他说,“你,想怎么死?”
洛青禾却忽然抬手,把一样东西抛向他。
玄冥两指夹住,是一枚鳞片,与他指间那枚一模一样,却小了一圈,边缘泛着珠母光。
“黑龙每百年蜕一次鳞,”她声音发颤,却倔强,“你七天之内会再蜕,没有我,你会把整片鳞连皮带骨撕下来,疼到发疯。”
玄冥眯眼。
洛青禾咬唇:“我祖父是鲛医,我懂怎么让你不疼。”
风掠过浪尖,吹得鳞声清脆。
半晌,玄冥笑了,笑意却像刀背擦过石面。
“成交。”
他伸手,一把将她从水里提起来。
湿衣贴在身上,她冷得打颤。
玄冥解下披风,随手裹住她,却在她耳边低声道“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
敢跑,我就让整座城给你陪葬。”
将军府玄冥的府邸在城北高台,原是前朝祭星楼,后改作兵府。
夜过三更,楼内却无灯。
玄冥踩着漆黑上楼,一步一响,像踩碎瓦片。
他把洛青禾扔在露台上,自己倚栏望海。
“明晚子时,我开始蜕鳞。”
声音散在风里,像铁屑刮过瓷面。
洛青禾抱膝坐在冷石地,披风湿透,却不敢脱。
“我需要银针、鲛油、海罂粟汁,还有还有你的血?”
玄冥回头,眼尾带着冷诮。
洛青禾一噎。
“放心,”他俯身,两指抬起她下颌,“我要吃你,也会等交易结束。”
月光斜照,他颈侧隐隐浮现黑色纹路,像龙鳞将破未破。
洛青禾忽然伸手,指尖轻碰那道纹。
玄冥猛地扣住她腕骨,声音低哑:“别碰。”
“疼?”
“……痒。”
他甩开她,背过身去,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
洛青禾望着那道背影,第一次意识到:这条黑龙,也会疼。
而她,己经握住了他的逆鳞。
旧誓天将亮未亮,露台上浮起一层灰青。
玄冥扔给她一套男装:“换上,随我出城。”
“去哪?”
“取药。”
城门初启,二人单骑而出。
玄冥没披甲,只一袭墨袍,发用黑绸随意一束。
洛青禾坐在他身前,背脊挺得笔首,生怕碰到他。
马蹄却有意无意地慢,她一晃,就撞进他怀里。
玄冥低笑:“怕我?”
“怕。”
“怕还讨价还价?”
“怕才要讨价还价。”
他笑声更低,胸腔震得她耳膜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