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供着的佛像早没了金身,半边脸颊塌了,露出里面的木芯,风从破窗钻进来,吹得佛像前的残烛杆轻轻晃,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兽。
他没急着找秘卷线索,指尖先摸了摸怀里的乌木砚台——砚台被体温焐得温热,缺角的弧度蹭过指腹,让他想起师父当年带他来古寺祈福的事,那时师父还说,“佛前不欺心,行事不违道,哪怕前路暗,心灯也得亮着”。
凌砚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佛像底座下的青砖上——砖缝比别处宽,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最近有人动过。
他走过去,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黑灵力,没敢用强劲力道,怕震坏了砖下可能藏着的线索,只轻轻一挑,青砖便“咔嗒”一声弹起,露出下面深约半尺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秘卷,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左殿壁画后,有机关,慎行”,字迹潦草,末尾还画了个极小的“苏”字——是师父的笔迹!
凌砚指尖顿了顿,捏着纸条的力道放得极轻,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刚要转身去左殿,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伴着少年的痛呼:“疼……谁来救救我?”
凌砚回头,只见左殿门口的地面陷下去一块,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卡在陷阱里,小腿被陷阱里的木刺扎破,血顺着裤腿往下滴,脸色白得像纸。
少年不是落霞宗弟子,腰间没绣“落霞”二字,看打扮,该是落霞镇的普通村民。
“你怎么会在这?”
凌砚走过去,声音没了对仇敌的冷厉,只留几分平淡,却没让人觉得疏离。
少年抬头见他穿玄袍,眼里先闪过一丝忌惮,可疼得实在忍不住,还是咬着牙说:“我……我娘病了,听说这古寺里有能治病的草药,就想来找找,没成想踩中了陷阱……”凌砚低头看了眼陷阱里的木刺,尖上没涂毒,该是当年寺里人用来防贼的,不是针对他的。
他没多问,抬手凝出黑灵力——这次的灵力比之前对落霞宗少年时更柔和,像一层薄纱,轻轻裹住少年的小腿,将木刺慢慢拔了出来,又顺势止住了血。
少年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魔修”会救他,嗫嚅着说:“他们都说……穿玄袍的是魔砚君,会杀人,你怎么……我杀的,从不是找草药的人。”
凌砚伸手,将少年从陷阱里拉了出来,指尖碰到少年的胳膊,才发现这孩子冻得浑身发抖。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粮——还是昨夜从茶摊买的,没来得及吃,递过去时,声音又放轻了些,“拿着,赶紧出寺,别再回来了,这里不安全。”
少年接过干粮,攥得紧紧的,忽然对着他鞠了个躬:“谢谢你,魔砚君……我娘说,好人坏人,不能看别人怎么说,要看做什么事,你是好人。”
凌砚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乌木砚台,眼底的冷意像被温水化了些。
少年跑出去时,还不忘回头喊:“你要小心啊!”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凌砚转身往左殿走,刚走到壁画前,就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魏嵩弟子的喝骂:“凌砚!
你跑不了了!
魏长老说了,今日一定要把你拿下,带回清玄宗问罪!”
凌砚指尖凝起黑灵力,这次的力道比之前沉了些——来的是三个执法弟子,他认得,当年师父被押上诛仙台时,这三人还在台下扔过石头,骂过“魔妇”,手上沾过冤屈的边。
弟子们闯进来,举着剑就往他身上刺,剑刃带着克制魔修的灵力,首逼他心口。
凌砚侧身避开,玄袍下摆扫过壁画,带起一阵灰尘,黑灵力一绞,便将其中一个弟子的剑震断,随即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刚好能让对方吃痛,却没伤骨头:“当年你们骂苏长老时,没想过今日会栽在我手里?”
那弟子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嘴硬:“苏长老本就是魔妇,骂她怎么了?
你替她堕魔,也是个该杀的!”
凌砚眼底的冷意又沉了些,手上力道加了几分,听得“咔嚓”一声,那弟子的手腕被卸了——不是骨裂,只是脱臼,能接好,却再也握不了剑作恶。
他没再动手,只是看着另外两个吓得僵住的弟子:“把他带走,告诉魏嵩,想找我,就亲自来,别派这些只会躲在背后骂人的废物。”
两个弟子连滚带爬地架着同伴跑了,殿内只剩凌砚一人。
他走到壁画前,指尖顺着壁画上的纹路摸,摸到一处凸起的砖块时,轻轻一按,壁画“吱呀”一声往旁边移开,露出后面的暗门,暗门后,隐约能看到一卷用红绳绑着的古籍——看形制,竟和青岚宗那半卷古籍一模一样。
凌砚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拿,怀里的乌木砚台忽然热了一下,像师父当年递给他时的温度。
他抬头看向暗门外的光,想起少年说的“好人坏人,看做事”,又想起师父的“心灯亮着”,眼底渐渐亮了些——这条路虽长,砚上霜虽冷,可他做的事,没违初心,这就够了。
他伸手拿起那卷古籍,红绳解开时,里面掉出一角残破的帛书,上面写着“清玄秘卷,分三卷,藏于三宗旧址,合之,方见真相”——下一站,该去云溪宗旧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