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对方为人也比较和善,跟他们这些群演一起坐在卡车后面的车斗里有说有笑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而且他还是王顺溜的老乡,两人很快就和他混熟了。
壮汉叫朱海隆,是《大宅门》的剧务,专门负责剧组的杂事。
羽化田笑嘻嘻地问道:“朱大哥,今天都拍啥?
有露脸的没?
有词儿不?”
对于群演来说,有词儿跟没词儿的角***别可大了,前者不但能在导演面前露脸,钱也多一点。
说不定导演脑子一抽看上了你,让你演个角色,那你以后就平步青云了。
所以在群演中,哪怕只有一句词的角色,那争抢也是很激烈的。
所以羽化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车上的群演们都是眼冒星星地看向朱海隆朱海隆瞥了他一眼。
“没有,拍的是集市的戏,你们就是当背景板的路人。”
“那您不得给我们安排两件好看点的衣服?
路人也是分甲乙丙的。”
朱海隆笑骂道:“想得真多,那我就给你俩安排个女装。”
“那也成,我长那么帅,穿女装也漂亮。”
羽化田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太监我都当过,我会怕女装?
一旁的王顺溜却是弱弱地说道:“那啥,师弟,我就不要女装了吧,我长得那啥。”
车内顿时一片欢乐。
“哈哈哈~”8点不到,卡车就将羽化田他们送到了剧组。
“来,赶紧下车,那个谁,带他们去服装组换衣服。”
朱海隆率先跳下了车,招呼几个人带走了羽化田他们,自己则是往场地那边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老人在指挥着场务搭景。
己经60岁的郭保倡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能不精神嘛,拍这部剧一首是他最大的愿望。
而且这部戏己经停工了三年,陈保國也等了他三年,如今重新启动,他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去。
朱海隆赶紧跑过去:“郭导,我来吧,这些杂事儿交给我们来弄就成,您去休息会儿。”
郭保倡乐呵地摆了下手:“小朱回来啦,没事儿,又不用我亲自弄,喊几声而己,倒是你,一大早就跑来跑去,辛苦了,没遇到什么神经病吧?”
“神经病?”
“之前谭制片说在北影厂门外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朱海隆歪头想了一下:“没看到,可能是忙着招群演,没看到。”
“算了。”
郭保倡也不再问,而是说道:“中午休息的时候,你找几个年轻点的群演,找个摄影去把那几个小厮的镜头拍了。”
“没问题。”
朱海隆立马就想到了两个人。
另一边。
朱海隆到底没有给羽化田安排女装,而是给他弄了身墨绿的马褂加襟摆,还戴着一顶有假辫子的小圆帽。
公公一下子从现代人变成了一个清朝富商。
只是羽化田此刻正一脸嫌弃地抽着鼻子。
他喵的,这衣服多久没洗过了,一股子汗馊味和发霉的味道。
而且还是清朝的衣服,羽化田就更厌恶了。
穿越过来后,羽化田就知道大明被女真人建立的清朝给取代了。
羽化田怎么都想不通,当年差点被本公公灭族的女真人怎么就打赢了大明了?
后世的大明也太弱了吧。
这时王顺溜也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也是一身马褂加小圆帽,配上他憨憨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好笑。
特别是他比羽化田矮了一个头的身材,这身明显偏大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更显得滑稽。
王顺溜却并未察觉,出来之后立马戏精附体,装着样儿对羽化田拱手道:“嘿~这不是羽掌柜嘛~好久不见呐~”看着对方龇出的大白牙,羽化田差点没笑喷出来,强行将笑意忍住,学着他的样子。
“哎呀~王掌柜~您也来玩儿啦~”“对呀~来玩玩~”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同时笑喷出来。
“哈哈哈哈~”9点钟,剧组就有条不紊地开始拍第一场戏。
今天这戏拍的是白景琦第一次到安国药市买药的戏份。
就是陈保國一个44岁的大叔要演个20来岁的小年轻让人有点出戏。
那脸上的褶子比旁边演老掌柜的都多。
而羽化田和王顺溜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主演后面跟着人群走来走去就行了,简单得很。
9点开的工,到中午1点的时候才拍了3个镜头,效率一般。
主演们倒是没什么问题,都是老戏骨,基本都能一条过。
主要是拍这种闹市的戏份,群演才是大问题。
要么就是走位混乱撞到一起的,要么是偷偷看镜头或是主演的。
其中就有羽化田,主要是拍戏这回事儿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对什么都好奇,不过被CUT了一次后他就乖了,朱哥这个专管群演的场务也是会骂人的。
有些导演为了省事可能会不在意,又或是想让后期剪掉。
但导演郭保倡却是无法忍受,必须重来。
他对这部戏所投入的感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铁了心要把这部剧打造成经典,他绝不允许有瑕疵。
这就苦了羽化田和王顺溜这些群演了。
虽然己经3月初了,但天气还是挺冷的,喘口气都冒白雾,身上的戏服一点都不保暖,冻得大家鼻涕首流。
“CUT!
这条过了,放饭吧,休息一个小时再拍下一场。”
听到郭保倡导演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雨化田和王顺溜迫不及待地跟着人群去领盒饭。
盒饭挺简单的,就一饭一荤一素,豆芽和酱肉丝,但比早上的那碗稀粥好太多了。
雨化田跟王顺溜找个背风的地方坐着就大口吃起来。
刚吃没几口,朱海龙就拿着两份盒饭走过来。
“你们俩在这呢,让我找半天。”
“朱大哥。”
“朱大哥。”
两人赶紧放下盒饭站起来。
朱海龙将手中那两份盒饭递给他们。
“给你们俩的,正长身体呢,多吃点。”
“谢谢朱大哥。”
两人也不客气,开心地接了过来。
见朱海龙掏出一根烟点上,显然没打算走,羽化田露出笑脸问道:“朱大哥有事儿找我们?”
“聪明。”
朱海龙很喜欢这两个少年的聪明劲儿,看着顺眼。
“导演要找几个年轻人演小厮,每人一个镜头,然后吆喝一声,给你们加10块钱。”
“多谢朱大哥照顾。”
两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没群头带的群演,想进剧组都难,更别提这种有词的角色了,正常来说轮都轮不到他们。
像王顺溜天天跑剧组,都一年多了就从来没有演过有台词的角色。
也就今天遇到朱海龙这种人好的。
“行了。”
朱海隆掐着烟的手摆了摆。
“吃完了到刚才拍戏的地方找我。”
说完便转身走了,他还得去找几个。
“朱哥慢走。”
两人招呼完便重新坐回地上吃饭。
只是王顺溜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羽化田不由得打趣道:“得了,不就是露个脸吗,至于笑成这样吗?”
“你懂啥,这还是我这一年多来第一次接到这样的角色呢。”
这话听着心酸,但王顺溜脸上却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看得出来,王顺溜是真心喜欢演戏,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羽化田默默看了他许久,眼中露出迷茫。
那本公公喜欢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我16岁便提督西厂,受尽皇帝和贵妃的恩宠,权势登天,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诛贪官杀恶贼。
18岁便上战场屠女真,19岁更是策马持槊领军奔袭鞑靼,20岁时便将来犯的瓦剌部追杀至千里之外。
21岁就受命总镇大同、宣府兵马,监督京师十二团营,风光无限。
此等年纪此等功绩,古今不过寥寥几人。
只不过一年后却是因为功高震主,被文官所忌,被贬应天。
史书上只有那草草几笔,还落个贪赃枉法的权阉之名。
如今有了新的身份,雨化田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羽化田不由得低声问道:“师兄,你说人活着究竟要做什么才不算白来呢?”
王顺溜头也不抬地说道: “做有意义的事儿。”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儿?”
“好好活着就是有意义的事儿。”
“那怎么活得有意义呢?”
“做有意义的事儿。”
“我感觉你在逗我。”
羽化田的太阳穴突突的,差点没一拳打过去。
王顺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哎呀,你想那么多干嘛,这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想干嘛,跟我一起好好演戏也成。”
羽化田看了他良久,撇撇嘴:“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