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雨夜归者
陆沉是被冷醒的。
后背贴在不锈钢停尸台上,寒意顺着衬衫纤维往骨头缝里钻,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窗外飘进来的雨水腥气 —— 这味道太熟悉了,三年前在公安课的解剖室,他帮法医整理证物时,闻过一模一样的气息。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僵硬的麻感,像是沉睡了很久。
撑开眼皮的瞬间,视线里一片模糊,只看到头顶灯管在晃,一圈圈光晕里,隐约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我…… 没死?”
沙哑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雨声吞了大半。
陆沉撑着停尸台边缘坐起身,后腰传来一阵钝痛,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外套上沾着深色污渍,凑近闻了闻,不是血,是某种灰绿色的液体,己经半干,留下斑驳的痕迹。
右手不经意间蹭到身下的 “遗物袋”—— 那是个透明的塑料袋子,印着停尸间的编号,里面装着他口袋里的东西。
指尖刚碰到袋子表面,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
下一秒,画面碎进脑海里。
碎片闪现:昏暗的房间,一只戴白手套的手悬在半空,指甲盖缺了一小块,正往陆沉的外套口袋里塞东西 —— 是个棕色的证物袋,上面印着模糊的 “公安课” 字样,袋口露出半截钢笔。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支针管,里面晃着灰绿色的液体,针管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 “灰藜” 两个字。
碎片只持续了三秒,像快进的电影片段,消失时,陆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捂住额头,喘着粗气,掌心的刺痛还没退去 —— 这不是幻觉,是某种…… 能力?
他立刻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果然摸到了那个证物袋。
掏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支黑色钢笔,笔身有几道细微的划痕,笔帽内侧刻着一个 “李” 字。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
李建国 —— 三年前他在公安课的首属上司,也是最后一次见他时,给了他一杯 “送行酒” 的人。
难道…… 是李建国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那灰绿色的液体,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空旷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瞬间绷紧神经,他现在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目光扫过西周,只有靠墙的一排金属储物柜,他咬着牙,撑着停尸台爬过去,拉开最底层的柜门钻了进去,轻轻合上柜门,只留了一条缝隙。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刚才躺的停尸台边。
陆沉透过缝隙看出去,看到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背对着他,手里攥着个东西,在停尸台上来回翻找。
男人的头发沾着雨水,贴在脖颈后,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这小子…… 肯定没真死。”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当年那杯酒我就觉得不对劲,李建国那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畏罪***’。”
男人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举到灯光下看了看 —— 那是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公安课的标志,边缘己经磨损,是陆沉当年的公安徽章!
陆沉的眼睛骤然亮了 —— 是老张!
老张是前公安课的后勤组警员,比他大十二岁,当年他刚入职时,是老张带的他,也是少数几个相信他不会 “通敌泄密” 的人。
三年前他 “叛逃” 的消息传出来,老张还去他家里帮他收拾过东西,后来听说老张不满警厅的处理结果,提前退休了。
“张叔?”
陆沉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还有点虚。
储物柜外的男人猛地转过身,雨衣的帽子滑下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正是老张。
老张看到储物柜的缝隙里露出的半张脸,眼睛瞬间红了,几步走过来,拉开柜门:“你小子…… 真活着!”
陆沉从储物柜里爬出来,腿一软,差点摔倒,老张赶紧扶住他:“慢点,你刚醒,身体还虚。”
“张叔,我这是…… 怎么回事?”
陆沉抓住老张的胳膊,急切地问,“我不是应该…… 死了吗?”
老张叹了口气,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一件叠得整齐的旧外套,递给他:“先穿上,别着凉。
你的事,说来话长,我查了三年,才摸到点线索,知道李建国当年给你注射的不是致命药,是组织的半成品,叫‘灰藜’,有五成的假死率。”
陆沉接过外套,指尖刚碰到外套的口袋,掌心又是一阵刺痛。
碎片闪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 ——“旧城区樱花巷 12 号,沉记修理铺”,字迹是老张的,旁边还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标着从停尸间过去的路线。
碎片消失,陆沉愣住了。
老张看到他的表情,解释道:“那是我帮你租的地方,暂时安全,先去那躲着。
李建国现在还在公安课当课长,你的‘叛徒’罪名没洗清,不能露面。”
陆沉攥紧外套,心里又暖又沉。
暖的是老张三年来的坚持,沉的是这背后的水,比他想的还深。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钢笔,指尖刚碰到笔身,第三次刺痛传来。
碎片闪现:还是那只戴白手套的手,正在往针管里抽灰绿色液体。
这一次,角度变了,能看到手套的手腕处 ——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大概两厘米长,斜着划在手腕内侧。
碎片消失时,陆沉的呼吸顿了顿。
刀疤。
他记得,李建国的手腕上,没有这样的刀疤。
那这只手,是谁的?
是李建国的同伙?
还是…… 组织里的人?
“怎么了?”
老张看到他脸色不对,问道。
陆沉摇摇头,把钢笔攥在手里:“没什么。
张叔,我们走吧,这里不安全。”
老张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我开车来的,在外面等着。
对了,你的徽章我帮你收了三年,现在还给你,你以后…… 小心点。”
陆沉接过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贴在掌心,和那道刀疤的碎片画面,在脑海里交织在一起。
雨还在下,停尸间的灯管依旧滋滋作响,但陆沉知道,从他睁开眼的这一刻起,三年前的 “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找到那只戴白手套的手,找到李建国,洗清自己的罪名,还有…… 弄清楚 “灰藜” 到底是什么。
走出停尸间的门,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却让陆沉的脑子格外清醒。
他抬头看向远处,老张的车停在路边,车灯在雨幕里泛着微弱的光。
而他口袋里的钢笔,像一个沉默的证据,藏着通往真相的第一个线索 —— 那道刀疤,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