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砚深,我害怕你
我瞪着天花板,眼睁睁看着第七块墙皮掉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发出点儿细微的声响,我用指尖轻轻划着墙,那种略微难听嘶哑的声音就像在划玻璃,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得空气里的小灰尘跟发亮的沙子似的,落在我手背上,凉飕飕的,带着冬天夜里特有的寒意。
突然,门锁那儿"咔嗒"响了一声,像是齿轮没对上劲儿,又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小缝,我攥在被子里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这动静不对,不是沈砚之常用的指纹解锁,他那个一点声音都没有,透着一股子不容商量的强势;也不是陆知行那把老黄铜钥匙,每次拧到第三下准卡住,磨磨蹭蹭的跟喘气似的。
这是虹膜识别的动静,电子零件转起来的时候有种特别的低低的响声,就像藏在暗处的虫子在扇翅膀。
这栋房子里,只有林砚深会用这种方式进来。
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赶紧屏住气,听着他换鞋的声音,他穿的羊毛拖鞋蹭过地板,轻得跟雪花落地似的,可在这静悄悄的夜里,那声音被放得特别大,一步步走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指尖还沾着刚才掉下来的墙皮碎屑,冰凉的感觉混着心跳的哆嗦,突然就想起他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的体温计,玻璃管里的水银柱老是沉着不动,跟他看我的眼神一个样。
被子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跟两条受惊的小鱼在布里乱窜似的,我屏住呼吸摸过来,屏幕亮起来的光在黑夜里洇出一小片蓝色,江起云发来的监控截图晃得人眼睛慌——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弯腰换鞋,驼色的羊绒围巾垂在膝盖前面,边角沾着的雪粒子正往下滴,在玄关米白色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看着跟没干的血似的。
手指在删除键上顿了半秒,那深色的印子总让我想起去年冬天的夜里,林砚深也是这么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围巾上的雪化成水,滴在我手背上,凉得让人一激灵,我赶紧清空了对话框,手机壳上还沾着手心的汗,慌乱的往枕头底下塞。
胸口还在起伏,我盯着天花板数到七下,逼着自己把呼吸调均匀,刚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床沿突然往下陷了一块,床垫弯起来的弧度带着熟悉的压迫感,一点点漫过来。
眼角余光里,他的风衣下摆扫过床脚的绒毛毯,带着外面的寒气,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像一块冰扔进温水里,一下子就把我刚调整好的呼吸冻住了。
“又没睡。”
林砚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裹着窗外没散的寒气,像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后脖子上,让我的心跟着一颤,我承认我在害怕。
我闭着眼没动,眼睫毛却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两下——他总这样,从不用“还没睡吗”这种带点温度的问话,永远是平铺首叙的陈述句,仿佛我的睡眠状态就跟他培养皿里的细菌群落似的,是能精确算出来的东西。
空气里飘过来消毒水混着雪松的味儿,是他常用的那款护手霜的味道,我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骨头那儿淡青色的血管,指尖还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凉意。
上次他给我量体温的时候,那点凉意就在我太阳穴上烙了好久,感觉是不会褪色的印子似的。
被子被轻轻掀开了一角,不是顾明宇那种带着蛮劲儿的拉扯,也不是沈砚之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种按程序来的精准,刚好能让他看清我的脸。
“心率108,呼吸频率23次每分钟。”
他突然报出一串数字,声音里听不出啥情绪,“比上周监测的数据高了17%,在这么良好的环境,还有谁能影响你。”
我终于睁开眼,他正举着个小巧的检测仪,绿光在他瞳孔里忽明忽暗。
"林医生连睡觉都要做实验啊?
"我嗓子哑着问,想让语气听着轻松点儿,我没敢说,影响我的就是他。
他把检测仪收回去,指尖擦过我的耳垂,凉得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镊子似的。
“你的身体数据,本身就是最重要的实验样本。”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尤其是在......有人想破坏实验环境的时候。”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我知道他在说江起云发的信息,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现在才说,后脖子上的汗毛一下子全竖起来了,裹在被子里的手脚突然变得冰凉,跟被扔进他实验室的低温箱子里似的。
他的手指擦过我额角的碎头发,“知知,晚睡对你身体不好的,不要觉得在装睡就可以,你应该比我们所有人都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听了这话,我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无名火,晚睡对我不好,那他们对我做的一切呢?
“当然,我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像您这样的知名医生,凭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可不一定能请得起。”
他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可我感觉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儿更重了,明明他的香水己经掩饰的***不离十,也许是我的错觉。
“对,知知同学,你有着家族遗传的心脏病, 国内能主刀的大夫不超过三个,哦,我记得你父亲的手术就是我做的呢,不记得了吗,那个时候的你,我永远都忘不了,乖乖的睡吧。”
他痴迷的盯着我的脸,好像透过我在回忆什么,持续了几秒,他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
他替我掖好被角的动作轻得跟怕碰碎玻璃似的,指尖却在我后脖子的皮肤上多停了两秒,那儿有块浅浅的疤,是上次我想逃跑的时候被栏杆划的。
当时他就是用这双手,一边用碘伏给我消毒,一边轻声说“别闹,老实点儿才不会受伤”,那语气里的安抚,跟给实验动物打麻药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雪松和消毒水的味儿渐渐远了,他应该是站回床边了,我感觉呼吸在放缓,闭着眼,鼻子有点发酸,喉头传来收紧的窒息,爸爸妈妈己经去世三年了,我从一开始的痛苦慢慢走出来,但是林砚深,他总是在我精神放松的时候重提,仿佛以此为乐,亲人突然被提及,也让我的记忆回到了西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