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粮食的分配有两步:第一步是口粮,无论大人孩子按人数分得本季度的口粮;第二步,计算每户人家本季度积累的工分,然后按比例再分得工分粮。
通常情况下,口粮比较少,根本不够一个人一个季度吃饱肚子,要想多分粮,必须多挣工分。
为了多挣工分,也为了吃饱饭,必须想办法多挣工分。
母亲每天早上早早的准备好早饭,听到生产队清脆的钟声“珰、珰、珰”的响起来立马拿起钢锨或锄头出去随着社员们三五成群的跟着领队的队长去翻地或平田地敲疙瘩,干一上午,男人们每人记十分,女人们每人记八分,所以,我们这儿有个习惯,谁家媳妇生男孩子就说:唉呀,人家又添了个“十分劳力”。
母亲忙一天才能挣十六分,一季度下来了顶多也挣不了五百分,工分粮分不了多少,根本不够吃,咋办呢?
大哥大姐正在上学,母亲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耽误学习,我和弟弟妹妹都还小,为了多挣工分,母亲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加了生产队的副业活一一纺草绳劳动。
草绳是怎么回事呢?
每年秋季,稻子脱粒时,打下来的稻草有专人把它捆成一个个的稻草个儿,生产队长会派专人负责看管着这些稻草个儿,把它们一个挨一个的首首的竖起来,晒干晒透。
有时,管理员忙不过来,生产队就加工,愿意加工的,早饭前干一个小时,把稻草个儿整理一下,每人记两三分。
有一次,妹妹闹着要妈妈,没办法我就带她到打麦场东北边的小场上,那儿紧挨着一大片空地和土沟,长满了杂草,很适合晒稻草。
深秋的早晨,太阳也像春天那样亮堂,阳光透过没有多少枯叶的树枝,几乎是毫无遮挡地洒满大地。
放眼望去,小场上,长长的土沟边上,每棵树旁边,都站满了一个个像木偶样的稻草个儿,好多呀!
多得像正等待出征的浩浩荡荡的兵马,偶尔还从里面扑扑楞楞的飞出几只觅没脱净稻粒的麻雀来。
大人们在小场的南边,正在把晒干的稻草堆成像堡塔一样的稻草垛儿,我正要拉着妹妹钻进稻草垛儿里,只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别过来,出去!”
,我吓得赶紧站住脚,不敢动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俩过去,难道我还不如那几只麻雀吗?
后来,母亲告诉我说那些稻草个儿是大人们费了一早上的功夫才把它们一个个竖好的,踩倒了,还得重竖,这样才能把稻草晒干晒透,否则容易 腐烂就不能纺草绳了。
进入深秋季节,冬小麦己铺满了田地,缩着身子等待寒冬的到来,白菜萝卜己冬储起来,红薯也入地窖,越冬的一切都己准备好,可是生产队为了增加点收入,趁农闲时搞些副业,也给社员们寻点活干一干。
队长千方百计打听到城里有个工厂需要草绳,就赶紧组织想干的社员报名分组连夜赶活。
母亲和西边隔两家的邻居玉英姑关系很好,她俩一组,分得一台机器。
母亲凌晨两点就起床,摸黑到纺绳厂房里去干活,到早上七点钟吃早饭前能纺三盘草绳,能挣十五分,上午三盘,下午三盘,晚上加班再纺一盘,一天下来能挣五十分,这可要顶五天的集体工呀。
母亲忙,上初一的大姐自然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大姐早上五点来钟起床,先把煤火开个小口,让火慢慢的放醒,把熬汤的大铁锅蹲到煤火台上,洗几个红薯切成块倒进锅里,再添一勺小米,这些准备好了,然后匆匆忙忙地去学校上早读课,七点钟放学回来,再把煤火口全部打开,一边熬汤一边再烙几张油馍,腌点香油拌白菜心,一顿红薯米汤加凉拌白菜卷油馍就好了。
我去厂房把母亲叫回来,一家人快速的吃过早饭,大姐洗碗刷锅,二姐打扫院子地,大哥喂猪,我看管妹妹。
中午,大姐放学归来,擀面条做糊涂面吃,小麦面贵不舍得,就多掺和些玉米面,自家储存的白菜剥下外面的老绿叶子或者是晒的干红薯叶抓一把在水里泡一泡当菜,有时馋了,就偷偷地钻进生产队的菜园里,掐些菠菜什么的,回来美餐一顿。
这样的日子,一首到腊月二十三,我们这儿习惯上称小年,纺草绳的活才停下来。
队长会派年轻力壮的男劳力把草绳盘五盘一捆的打包,然后把生产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唯一的一辆手扶拖拉机,装得像小山一样,小拖拉机满载着社员们一个冬天的劳动成果,也带着他们的希望向城里奔去。